饒是蘇牧，此刻也沒有反應過來。
小橘兒是妖！？
但是此刻在鮮血的襯映下，蘇牧看到在昏暗的黑夜之中，小橘兒的雙眼，竟然散發出幽幽橙色瞳光。
而且，更讓蘇牧瞳孔收縮的是，在此刻的夜幕之下，小橘兒的身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絲孽紅。
她的天靈之上，浮現出了一絲絲跳動的火焰！
火焰閃爍詭譎，讓她的頭髮愈加枯黃。
“這是……”
“業火。”
旁邊的不恨和尚緩緩道：“大魔妖孽，天怒下雷劫。孽雷劫過不死者，業火加身。”
“蘇道友，殺了她，無量功德。”
“功德金身成，天人坦途。”
“從此天意庇護，黴運不沾，成無量之仙。”
此刻，不恨和尚已經鬆開了自己的手，就那般定定的看着蘇牧。
但是看着哭泣的小橘兒，蘇牧這一劍，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
雖然才僅僅一天時間，但是小橘兒的乖巧懂事，卻是顯而易見。
她的善良孝順也是毫不掩飾。
蘇牧能感覺到，那是她真實的情感。
這樣的一個小丫頭，怎麼會是妖魔？
但是看着小橘兒現在身上的反應，蘇牧卻又不得不相信。
因爲那孽氣做不得假。
那是罪孽的味道。
原本蘇牧是不知道什麼叫孽氣的。
但是在之前的時候，南域天空血紅一片，玉封秦說，有修士惹來了天怒，有孽雷降世。
那股氣息，和小橘兒現在身上的氣息一般無二。
“呼”
蘇牧深吸了一口氣。
看着已經跌落在地上的野兔屍體，蘇牧明白爲什麼早上中午，小橘兒都沒喫東西了。
因爲那根本不是她的食物。
她的開心和雀躍，都是因爲那些食物可以讓奶奶喫的好一些。
和她自己無關。
她的食物，是那血食。
蘇牧持劍的手緩緩垂下，他轉頭看了一眼地上掙扎的老人，微微閉眼道：“這……是怎麼回事？”
……
“雲梟牧人，愛養豹貓。”
坐在木墩上，不恨和尚緩緩開口。
此刻，小橘兒扶着老人已經躲進了屋子。
小丫頭最後看蘇牧的眼神，帶着委屈和不解。
“貧僧雲遊悟道，在雲梟知一邪宗。”
“有妖孽好吞人精氣。”
“草原之上，一時間出現了無數死寨。”
“死寨？”
蘇牧開口問道：“那是什麼？”
“就是活生生的寨子，一夜之間全部死絕，很久之後纔會被人發現。因爲雲梟草原是劃開的，每一個寨子的範圍都是固定的，沒有特殊情況，很少有人去走寨。”
蘇牧緩緩點頭。
雲梟草原的牧人，不是遊牧。
那草原牧草豐美無比，一季一盛，無秋無冬。
正是這般幾乎無盡的資源，造就了無盡的牛羊，養出了堪比三國面積的雲梟大部。
“貧道當時不過煉魄修爲，超度三個死寨後，感不斬妖邪，終究不可爲。”
“於是一日登雪山、吞烈陽，融三火入體，成心燈上人。”
聽到這裏，蘇牧雙眸猛然看向不恨和尚！
“是你！”
靠！
自己想起來了！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感覺不恨和尚這個名字這麼熟悉！
一日登山，吞烈陽入心燈巔峯！
這特孃的不就是自己從小聽到大的傳說嗎！
是那話本中流傳的人物角色！
不恨和尚！
苦行三國、妖林、雲梟，所到之處妖魔退散，衆生皆感。
曾經在一雲梟邊境大雪山，化烈陽千頃，由靈元一步得半步真人。
在話本之中，那不恨和尚簡直就是佛陀轉世！
蘇牧從三四歲就喜歡泡茶館聽書。
那些話本中的故事幾乎都聽爛了，此刻不恨和尚一說，自己登時就想了起來！
此刻，蘇牧驚訝的張開嘴，那嘴巴，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
“你……是話本之中的那個，不知從何來，不知爲何去，普度衆生的不恨和尚？”
聞言，不恨和尚那俊美的面孔一呆，旋即苦笑着擺手道：“普度衆生？”
“貧僧何德何能。”
“苦海無邊，自渡尚難，奈何普度？”
聽了這話，蘇牧的眼神有些複雜。
他，真的是話本之中，那個流傳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傳說人物。
只是不恨和尚在自己心裏，應該是一個老僧的模樣啊！
畢竟，關於不恨和尚的傳聞，在自己老爹小時候就聽過了！
誰能想到，他竟然是一個俊美非凡的少年人。
當然，修士年齡不能以外貌定論，但是卻讓蘇牧第一時間沒有想到這一茬。
此刻，蘇牧點了點頭，道：“不恨前輩，你繼續說。”
蘇牧對不恨的稱呼，從之前的道友換成了前輩。
面對一個靈劫真人，本來就該稱呼前輩。
只是一開始不恨和尚叫蘇牧道友，蘇牧也就順着來了。
而此刻，知道了不恨和尚的身份，蘇牧嘴中的道友兩個字，卻是喊不出來了。
一個從小聽到大的傳說人物。
就算是蘇牧現在的心境，也莫名的多了一絲拘謹。
“之後，我追尋妖孽蹤跡。”
“遇到了一名同道。”
“是雲梟大部公主，雲之。”
“她堂堂公主身份，已經輾轉數月追殺那妖孽。”
“貧僧和她兩人合作，在三日後將那妖孽圍堵，發現是一隻成了精的黑色豹貓。”
“但是動手的時候，出現了意外。”
此刻，不恨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波動。
“那豹貓，乃是一名巔峯天妖。”
“當然，是一名修爲幾乎被人廢盡的天妖。”
“但是蘇牧道友可以想象，兩個心燈修士。就算是面對一個只剩下一口氣的巔峯天妖，面對那近乎成仙的存在，那也無異於螻蟻對虎豹。”
“貧僧無奈，只能再度突破。”
“……”
蘇牧眼角一抽。
“不恨前輩所謂的突破……”
“我臨時突破了通明大化真人。”
“……”
蘇牧吞了吞口水，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
等等。
我們修行的都是一樣的靈氣嗎？
說突破就突破，一突破就是一大境界一大境界的突破……
話本都沒敢這麼寫啊！
話本之中的不恨和尚，只是突破了心燈巔峯，繼續雲遊，尋找更進一步的契機。
誰曾想，話本之外的真人，竟然在突破心燈的三天後，直接突破爲通明大化！
但是……
顯然，現實往往比小說更離奇。
只是不恨和尚沒有管蘇牧怎麼想，繼續道：“但是突破之時，貧僧心魔傾覆，將那妖魔重創的時候，也將雲道友重創。”
說着，不恨和尚緩緩道：“而那妖孽重創之下，知道難以活命，不再壓制體內業火。”
“業火爆發，將她的惡孽全部燒盡，但是卻引來孽雷轟擊。”
“貧僧拼盡全力，也僅僅保住雲之道友的性命，但是她的壽元和修爲，幾乎在孽雷之中被摧毀乾淨。而無數孽氣入體，區區心燈修士根本無法抵抗，使得她心智扭曲形如妖魔。”
不恨和尚緩緩開口道：“一個罪孽滿身，現在卻只有一身純善的妖。”
“一個本性颯爽，善良安民。現在卻滿身罪孽的雲梟公主。”
“兩人斬一人便可的浩蕩功德。”
“從此，天人通途。”
“一旦渡過通明大化雷劫，直接成就天人。”
說着，不恨很傷突然擡手
一股靈風席捲！
嘭！
屋子的房門大開，壽元盡去的雲之和小橘兒閉着眼睛，伏在了蘇牧的身前。
“蘇道友，說動我。”
不恨和尚閉着眼，緩緩道：“只要你的藉口能讓我接受。”
“是妖是人，任你斬殺。”
夜風吹來，菩提樹沙沙作響。
蘇牧心頭突然一顫！
那滿樹的菩提果，此刻竟然化爲了一顆顆風乾的人頭！
而不恨和尚睜着眼睛，雙眸血紅，貪婪暴戾，死死看着蘇牧。
令人窒息的寒意將蘇牧渾身的靈氣禁錮。
不恨和尚的聲音，冰冷而壓抑。
“但是蘇道友的回答沒讓我滿意，那便留在貧僧身邊，一起等答案吧。”
黑暗中，菩提樹上懸掛的人頭晃動，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如無數死人低語。
這一刻，蘇牧突然意識到。
恐怕現在，自己才找到院裏真正的魔。
不是妖魔。
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