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桌子上，佈滿了不知道什麼留下的黑色印記。
整個鋪子不大，只有在後面擺着一口大鍋。
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姬正佝僂着身子，拿着一個白色的勺子在其中攪拌。
店鋪內現在坐着兩個客人。
一條頭生肉角的毒蛟。
它的身子還是蛇形，但是那面孔上，卻出現了人類的五官。
這說明他還在化形的階段。
等到他的面孔化爲人形，纔會慢慢的去演化身體。
當然，他也很有可能只保持頭部。
化爲人形是爲了感悟道韻，很多情況下，其實只化形一個腦袋就夠用。
只是現在腦袋化形一半，這個獨角的頭顱就像是一個被人扯爛的臉，粘·稠的皮膚褪掉了鱗片，覆蓋在扭曲的骨頭上，驚悚無比。
妖族向人類的轉變，從來就沒有什麼詩情畫意。
有的，只是撕碎皮囊破繭的勇氣，和足以讓小兒夜啼的噁心過程。
而另一個客人，則是一個嬌俏的女子。
女子面容嬌柔，帶着一絲勾魂的媚態。那精緻妖魅的眉眼在周圍骯髒血腥的腐爛中，就彷彿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她身穿淡雅的青粉短衫。
修長的雙腿全部展露在空氣之中交疊在一起。
光滑圓潤的雙腿帶着羊脂般滑·膩晶瑩的質感，玉足繫着紅線微弓，踩在滿是黑色污·穢的地面卻不染纖塵。
而那短衫欲遮還羞，隱約間可以看到那腰臀一絲不掛。
只可惜清風吹過，露出了她脖頸到腰腹的位置。
那衣服之下遮掩的地方，不是美好的胴·體，而是掛着肉渣和蛆蟲的森森白骨。
注意到李靈兒的目光，她露出一個百媚橫生的笑，捏起身上的一個蛆蟲，伸出櫻粉的舌吞入口中。
看到李靈兒臉色發白的移開目光，女鬼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而這一切，醜門烈卻熟視無睹。
他將一塊綢緞鋪在一旁的椅子上，牽着李靈兒讓她先坐下。
而後自己直接坐在旁邊，敲了敲桌子道：“掌櫃，有什麼喫的？”
那站在後方攪拌着鐵鍋的老姬緩緩擡起頭來。
看到那老姬的相貌，李靈兒猛然一個寒顫。
那是一張怎樣的面孔。
老人的面孔幾乎聚集在一起，她的眼睛小而尖銳。
一雙橙黃色的眼睛中，生長着黑色的豎瞳。
而她的嘴巴則是供在一起，彷彿野獸一般。
遠遠看去，這根本就是一個人長了一個貓臉。
在陰暗的店鋪深處那橙色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尤爲滲人。
“那得看客官……”
“帶了什麼食材了。”
那貓臉老姬嘿嘿笑着道：“你旁邊的這塊白肉就不錯。”
“腦袋可以摘下來，掀開頭蓋骨就能涼拌。”
“四肢解下可以燒烤。”
“身上外層帶着油脂的肉可以裹上蟲糠油炸。”
“內裏的鮮肉可以翻炒。”
“內臟可以醃製上好的薰貨，骨頭可以煲湯。”
“就是不知道客人，喜歡哪一口？”
李靈兒聽得臉色都白了。
雖然知道醜門烈不會吃了自己，但是那貓臉老姬陰測測的聲音，僅僅是聽了就讓人毛骨悚然。
而此刻，李靈兒突然感覺後背一涼。
她緩緩側臉，在那幾乎貼到自己臉上的位置，毒蛟那慘然猙獰的面孔，正朝着自己身出那紫色的舌頭。
！”
毫無防備之下，李靈兒猛然一聲慘叫！
此刻，她和醜門烈兩人，已經被那毒蛟環繞。
毒蛟的耳朵展開，如同魚鰭一般的七彩映襯着他的五官更加猙獰，就如同一張正在溶解的人臉。
“桀桀桀……”
“這個人類愛不愛喫我不知道。”
“但是本尊喜歡這一口！”
“少女的肉，燉熟之後，那吞下去就像是清蒸的油脂一般滑溜，還帶着軟綿綿的香甜。”
“今天……”
咔嚓——
那毒蛟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它的表情，還停留在之前的貪婪之色上，但是整個人的腦袋，已經垂了下來。
是醜門烈。
他那蒼勁的手臂捏在了毒蛟的脖子上。
微微用力。
噗通！
一聲悶響，毒蛟的腦袋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剝皮去膽，清水洗淨送上來，我自己烤。”
醜門烈一擡手，巨大的毒蛟無頭屍體，直接甩在了貓臉老姬的身前。
“敢用你鍋裏的水，我剝了你的皮。”
醜門烈冷冷說了一句，便坐了回去。
貓臉老姬對這樣的場景彷彿習以爲常。
她攪拌了一下鐵鍋，裏面一條帶毛的獸腿和半個人頭在黑紅色的肉湯裏翻滾。
她拿出勺子放在旁邊，細小的手臂竟然提起足有她身子四五倍大的毒蛟，走到旁邊開始解肉。
而那勺子，是一個大腿骨和人的骷髏綁在一起。
醜門烈轉頭看向李靈兒，臉上旋即露出了寵溺的笑容，道：“不用怕。”
“好好看。”
“這就是大江山。”
“當然，等到了大城，你會發現那裏比長安還要繁華千萬倍。”
“妖魔也是修行者，不是隻知道喫人的野獸。”
“當然，想要它們文明對待你，至少你要表現出足夠的實力。”
“讓你自己脫離食物的範疇。”
李靈兒似懂非懂。
而醜門烈則是緩緩道：“修士修行，哪一步不是喫人？”
“相對於其他地方人類的遮遮掩掩，空言道德，其實妖魔更爲可愛。”
“好一個更爲可愛。”
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那美豔的女鬼走了過來，道：“可以一起喫嗎？”
“奴家不會白喫。”
說着，女鬼張口，從喉嚨中取出了一塊晶瑩的中品靈石。
紅脣吞·吐間，淡淡的涎水粘連其上，竟然帶着一抹讓人耳紅心熱的誘惑。
只是醜門烈淡淡道：“滾。”
女鬼一愣。
醜門烈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道：“我徒兒不喜歡蟲子。”
聞言，那女鬼掩面一笑，道：“原來是這樣，無妨的。”
說着，女鬼伸出手來。
青粉的袖子中，是兩個纏繞着殘肉和蛆蟲的手掌。
那修長的指骨搓在一起，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一聲脆響，她身上的蛆蟲和碎肉，盡皆被強悍的靈氣震成粉末。
剩下的骨骼更是晶瑩剔透，彷彿頂尖的白玉一般，透着盈盈靈光。
這一回，她沒有問醜門烈，而是看向了李靈兒，道：“小妹妹，現在姐姐可以坐下嗎？”
李靈兒看了一眼醜門烈，又看了看那女鬼，最終還是道：“嗯。”
那女鬼笑意盈盈，坐在了李靈兒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