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懷璧尋寶錄 >第九章 集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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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懷璧別墅的時間變得愈發枯燥。關於石碑的研究進展緩慢,黑衣婦人的調查不見結果,喻無臣這幾天一直睡在司令部。葉珠緯當了兩天米蟲,終於有好消息傳來。

    她被聖方濟各女子大學錄取了。

    身體原主本來在老家閩都的女子學院上學,由於家族聯姻不得不中斷學業。但葉珠緯深信“腦子裏的纔是自己的”這一基本原則,毅然決定重返校園。

    收到通知書的日子剛好是週六,也是愛國學生在聖保羅堂舉辦演講集會的日子。“小姐,這兩件怎麼樣”習習拿出一條厚重的絲絨長裙,再配上一件絲綢上衣。

    “低調一點,免得被人劫財。”想起上次在巷子裏的危情,葉珠緯心有餘悸地搖搖頭,從衣服堆裏翻出一身半舊的藕色連衣裙。

    全身鏡映着她的模樣,樸素的連衣裙、簡單的皮鞋、不起眼的布包,不施粉黛不飾釵環。不顯山不露水,大概是安全的吧

    葉珠緯拉着習習上路,走的仍然是上次出去的大路。這次她學聰明瞭,特意將肚子空出來,就等着在路邊的早餐攤大喫特喫。

    走過一家客滿盈門的早餐店,葉珠緯停下了。

    五江城水系豐富,碼頭上討生活的很多。做苦力自然掙不得什麼錢,好魚好肉只能過過手,進不到他們肚子裏。可體力勞動者若天天鹹菜泡糠,總會喫不消的。於是便有了一道叫糊湯粉的小喫。

    窮人版的糊湯粉是用水產攤子上賣不出去的爛魚、魚雜、魚頭做成的。但如此的食物也不是每日都能喫上,只有秋冬季纔有,夏日是沒有的。

    葉珠緯望着這家店的招牌中記鮮魚糊湯粉。

    這家店賣的是中產階級版。熬湯的原料是兩三寸長的野生小鯽魚,文火燉個通宵,那股鮮味中帶着胡椒強烈的氣息,被秋風捲到大街上,聞得葉珠緯心尖兒打顫。

    她迫不及待地擠到鍋前交了錢。

    做粉的阿嬸先舀起半勺魚糊湯放進碗裏,再另用撈子盛上細長的米粉,在開水中灼燙幾下便快快地撈起,放進碗裏,蔥花和蘿蔔丁被均勻地灑在上面。

    葉珠緯端詳着碗裏面熱呼嗆辣又濃稠的糊湯粉,擡手欲喫,一隻大勺橫在了她碗上。

    “阿妹,不得這麼喫撒。”

    阿嬸睥睨了她一眼,將大勺指向旁邊的油條鍋,示意她去拿幾根油條。葉珠緯學着周圍食客的樣子,將金黃的油條掐成小段,浸入碗中飽蘸魚湯,阿嬸這才露出認可的表情。

    葉珠緯虔誠地將油條放入口中。酥軟的油條鎖住湯汁,本會迅速滑入喉嚨的魚湯附着在脣齒間,直到她將油條嚼得酥爛,汁水才和着油條緩緩消失在嘴中,留下的津香鮮醇引誘着她喫下第二口。

    一口一口又一口再一口。

    不出幾分鐘,兩碗分量十足的糊湯粉便被吃了個精光。葉珠緯吸入一大勺韌性十足的米粉,與習習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讚歎。

    天堂不在天上,就在這個早餐店裏。

    隔壁桌傳來幾聲輕笑,大概是見她倆把尋常湯粉當做山珍海味來崇拜,實在忍不住了吧。

    葉珠緯扭過頭去,一位扎着麻花辮的女學生正看着她們,表情很和善,倒不像是在嘲笑。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叫出聲來。

    “是你。”

    “是你。”

    原來女學生就是前幾日給她發傳單的那位。女學生眉心有顆肉痣,配合她細長的雙眼和端正的鵝蛋臉,與廟裏的菩薩雕像有幾分形似。

    “您是來參加集會的嗎”女學生問道。聖保羅堂就在早餐店附近。

    “是啊。”葉珠緯拿出她給的傳單,又趕忙塞回了包裏。學生們窮,用的紙粗糙易皺,被她裝在布包裏顛簸幾下,成鹹菜乾了。

    女學生叫陶招娣,見二人已經喫完,便熱情地邀她們同行。小女生的嘴裏藏不住話,不出幾步,葉珠緯幾乎打聽到了她奶奶的奶奶叫什麼名。

    這次聖保羅堂集會由五江城幾所大學的學生會聯合舉辦,目的在於鼓動人們收回瀛國租界。

    五江城本有六國租界,後來政府軟磨硬泡地收回了部分,餘下的合併成公共租界,不再分國別。可瀛國偏偏跟政府逆着幹,不僅賴在原租界不動,還恬不知恥地想擴大租界面積。

    他們敢如此胡作非爲,無非是因爲瀛國把控着華中的幾段重要鐵路,又掌握着華中不少藥物的進口。地方政府受其掣肘,不敢武力奪回,雙方僵持不下,足足三月有餘。

    “葉小姐,您剛來五江可能不清楚,瀛國租界裏的人太囂張了”說到瀛國租界的黑暗,女學生滿臉義憤填膺,恨不得親手一把火燒了那地方。

    “發生了什麼”

    “前兩週,租界裏的差捕將一個賣花姑娘抓到了巡捕房裏。將她的錢搶光了不說,還還還”女學生似乎氣得過了頭,結巴地說不出下文。

    一位男學生從她們身後走過來,補上一句:“還辱了她的清白冊那,這幫東洋赤佬”

    葉珠緯心中一驚。這個年代,貞操的重要程度不比封建時期少。租界差捕做起搶錢劫色的勾當,受害者恐怕連伸冤的機會也沒有。

    “葉小姐,這是我的表哥孫段。”陶招娣介紹道,不過話頭很快又回到了討伐瀛國租界之上。

    聖保羅堂前的廣場就在前方,周圍的人顯然比方纔多,放眼望去都是年輕人,一小撮還戴着袖章,估計是黨派工會的青年成員。

    葉珠緯想起以前大學的集會,和平年代的集會當然與這場不一樣,與會的學生都輕輕鬆鬆,把集會當成特大型派對。而此時周遭的學生們,多半神情嚴肅,討論的話題沉重得很。

    廣場中央有一片小小的平臺,現在被用作舞臺,架上了幾根竹架。架子上串着幾條橫幅,上面的字是手寫的,不甚漂亮,但勝在有氣勢。

    葉珠緯和習習跟着他們倆走入人羣,沿途不少學生跟陶招娣和孫端打招呼,想來他倆應該是這類活動的活躍參與者。

    擠在人堆裏,大家熙熙攘攘,有些吵雜。葉珠緯本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不祥的預感隱約地刺激着她的神經。

    她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盯着她

    葉珠緯低頭打量自己的衣着,很正常很樸素,不像是會吸引目光的那種。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張望。前後左右都是學生,注意力皆放在講臺上,貌似沒人看着她。

    “小姐,怎麼了”習習在幾步開外,墊着腳想看她。

    “沒什麼。”葉珠緯困惑地撓了撓頭,再次仔細地巡查一番,仍然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大概是她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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