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懷璧尋寶錄 >第十章 集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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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二十多歲模樣的男人走上講臺,本來吵鬧的人羣突然像得了指令似的靜了下來,只有遠處商鋪的吆喝聲不合時宜地飄來少許。

    氣氛變得莊重而肅穆,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男人。他卻不緊張,駕輕就熟地舉起手中的揚聲器,說白了就是個自制的紙喇叭。

    “各位,謝謝大家的到來。”他的聲音沙啞,卻仍然洪亮,“今天是什麼日子,大家知道嗎”

    回答聲從各處傳出,那男人點點頭,聲線帶着悲憫又緊繃的音色,說道:

    “沒錯,今天是紅丫頭的頭七。”

    陶招娣附在葉珠緯的耳邊,告訴她紅丫頭就是那個被差捕擄去的賣花姑娘,上週自殺了。

    “都說死者魂魄會於“頭七”返家,紅丫頭的魂魄是不是也回到了家裏,回到了咱們五江城。”男人哽咽了一下,淚花綴在眼角,“頭七本該好好操辦,不要叫亡者記掛的。可現如今,我們又如何叫紅丫頭不記掛”

    人羣中響起低低的哭聲,有幾位女學生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害了紅丫頭的孽障,此刻正躲在租界裏喫香的喝辣的他們知道紅丫頭是怎麼死的嗎他們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麼罪嗎他們怕是早就把紅丫頭給忘了吧”

    男人的責問一句比一句響亮,一句比一句悲愴。他擡起頭,對着天空叫喊道:

    “紅丫頭啊你就這麼離去了帶着屈辱和不甘,卻被那些混賬棄入遺忘的深淵”

    男人的眼淚流了下來,握着揚聲器沉默地哭着,人羣中的啜泣傳染開去,站在葉珠緯身邊的陶招娣也紅了眼圈。一位老者站了上臺,這個老人葉珠緯認得,他是聖方濟各的教授。

    “孩子們吶”教授蒼老的聲音沒有揚聲器的加持,帶着力不從心的色彩,“紅丫頭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瀛國人今日敢如此,明日只怕更甚國國就要亡了呀”

    他說着說着也老淚縱橫,聲音反而越來越小。

    “我我也老了老骨頭不中用了今日還能在此,不知入土時能不能看見我們把瀛國霸佔的租界收回來能不能看見瀛國人從華夏被趕出去”

    他劇烈地咳嗽了幾下,顫巍巍地撐着柺杖,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們還年青你們去救國吧把瀛國人從租界趕出去把瀛國人從中國趕出去把那些洋鬼子也從中國趕出去”

    說罷,他似乎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搖搖晃晃地被人扶下了臺。葉珠緯望着他佝僂的背,皺紋縱橫的臉上帶着淚痕,心裏也隨之泛起一陣酸楚。

    中國也好,華夏也好,雖處於不同的宇宙,卻有着同樣的屈辱。她有幸生在祖國強大之時,對這段歷史的認知過於蒼白。以至於當她真正置身於其中時,一種全新的憤怒毫不客氣地席捲她的理智。

    活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比她更仇恨,更痛苦。他們聽完了老教授的話,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人羣開始吶喊收復瀛國租界的口號,起始時低沉迂緩,接着竟像一片靠近堤岸的浪潮,愈發澎湃洶涌。百來個人齊齊的聲音串聯成一股力量,快要把聖保羅堂上矗立的金十字架震得掉落下來。

    就在此時,廣場上響起了一聲槍響。

    人羣又忽的安靜下來,接着又是幾聲槍響,連帶着人體倒地時的悶響。

    原本井井有條的人聲頓時化作烏糟糟的嚎叫、尖叫、慘叫。上一秒還是親密的同志,下一秒便掏出槍來指着你。

    原來早有惡人埋伏在人羣中。

    現場一片混亂,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是否有槍,爭先恐後地要緊逃命。槍聲在四下逃散的人堆裏此起彼伏,回聲在廣場周圍的建築物上反彈,好像有成百上千的槍接連開火一般。

    硝煙瀰漫空中,血腥味瀰漫空中,受傷的哭喪瀰漫空中。

    葉珠緯聽見那一聲槍響,反倒從模糊的憤怒中清醒過來,帶着身邊的習習和陶招娣貓下腰,雙臂互助頭部,企圖在橫衝直撞的人羣中殺出一條血路。

    她彷彿又回到了剛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在丹水城的戰場上,她的生命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左方傳來一聲槍響,又一個學生倒下了。從他身體上跨出來一個人,舉着手槍,殺得眼睛通紅,臉上帶有扭曲的快意。

    陶招娣尖叫一聲,子彈擦身而過。那個殺手急急地想上膛,眼看絕不會放過陶招娣。葉珠緯不知從何處得來了勇氣,一瞬間腎上腺素飆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拍飛了他手上的槍。

    殺手大概從未料到一個姑娘有膽子直接對他下手,倒是愣了一愣。葉珠緯卻異常地淡定,仗着那股怪力未消,一拳打在了他的喉結上。

    這幾個動作發生在一瞬間,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

    擊打男性喉結,可謂是一招致命。

    那殺手只覺脖頸間飄過一絲風,隨即喉上一陣催命的劇痛,喘氣變得困難,讓他登時暈暈乎乎地捂着脖子摔到地上。

    他本來是不必馬上死的,哪怕葉珠緯打裂了他的喉軟骨。可偏偏混亂中無人在意腳下,學生們逃竄的踩踏碾壓着他身上每一寸骨頭,過不了多久,他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毫無生機。

    葉珠緯沒有留下來看他的慘狀,在他倒下的下一秒,她再一次往人羣外衝刺。

    習習、陶招娣和孫段順着她推土機一樣鏟開的小路擠了出來,廣場的邊緣就在眼前。

    晃眼的銀光在她身側閃了一下,不知從何處又現出一個殺手。他手持短刀,徑直衝到她身前。

    “小心”

    陶招娣的警告尚未出口,刀已經伸到了葉珠緯的胸前。

    那一刻的影像,在葉珠緯眼裏很緩慢,彷彿是被調慢了速度,一幀一幀地展現在她眼前。

    刀口尖銳的角刺開了衣服,接着磨得發亮的刀鋒沒入肉中,一點點一點點,越來越深入,一個手掌長的刀刃已經有一半紮在了胸口上。

    可葉珠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

    唯一的異樣就是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塞到了身體裏。

    葉珠緯的肩膀擋住了習習的視線,但看着刀把所處的位置,恐怕已經紮在了小姐身上習習尖叫起來,眼前發昏。

    剛纔拍飛手槍的衝動再次回到葉珠緯的肌肉裏。

    “p”

    她大喝一聲,板着他的手把刀子從身體裏拔了出來,就像拔陷在橡皮泥裏的手指一樣自在。這個殺手也像上一個那樣被嚇呆了,命運自然也會與上一個無差。

    啪,喉軟骨碎了。

    咣,倒在地上了。

    咔,被人踐踏了。

    幾番波折後,葉珠緯帶着他們三個衝到了廣場邊緣。警察已然趕到現場,預備解救受難的學生們。

    兩位身着布衣的漢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倆面色黝黑,皮糙肉厚,架起葉珠緯就走。

    “你們幹什麼你們是誰”

    葉珠緯被冷不丁鉗制住,正想使出體內的洪荒之力,卻不曾想那股力氣沒了蹤跡,她重新回到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

    “放開我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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