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嫋。”喻無臣甫一瞧見狗哥所抱的妹妹,伸手便將她接了過來。華嫋年幼,前是迷藥後是顛簸,身體自然喫不消,此刻早已發起高燒,暈暈乎乎地靠在喻無臣懷中。
狗哥悄悄環視了屋內一眼。幾個軍官站在沙發旁邊,挺拔的儀態比他這種兵痞子的賞心悅目多了。喻無臣向衆人點點頭,他們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從狗哥哥們的手中接下被敲昏的春香。
狗哥不急着邀功請賞,等到喻無臣將一切吩咐妥當,把小女孩交到一個漂亮太太的手裏,這才領着他們進了書房。
“請坐。”
喻無臣話音一落,哥們驚奇地給狗哥使了個眼色。往日上頭的軍官瞧也不瞧他們一下,今天連少帥都對他們稱一個請字,回去吹牛準能吹到天上去。
“少帥,咱們哪兒敢。”
狗哥試探地推脫了一句。喻無臣對他們越客氣,說明這件事越重要,而且需要保密的程度也可能越高。
“請坐。”喻無臣等二人坐下了,才緩緩開口,“今天的事,多謝二位。”
狗哥客套了幾句,狗哥哥們卻沉不住氣,忙不迭地搖頭,胡言亂語了些話應承着。喻無臣看到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馬上就知道狗哥纔是兩人中動腦子的那個。
普通的兵大都不明白這件事中的厲害關係,若真的碰上了春香和華嫋,百分之九十九可能會直接送到司令部,而不是特意費神趕到少帥家裏。更何況尋人的消息根本不會傳播,眼前這個兵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如此果斷地將人扣下,想來並不好打發。
“你們能說說嗎”
喻無臣嘴上雖稱你們,目光只定定地盯着狗哥。
“少帥,這事兒說來也巧。我以前在總司令部站過崗,那位太太和小姐我也見過幾次。在火車上見着她們與我倆坐同一等車廂,覺得不對勁,怕她遭人脅迫,就幫了一把。”
喻無臣挑了挑眉毛。春香帶着的包裹裏有軍中資料,不宜外傳。眼前這兩個兵痞肯定已經翻過了包裹,現下卻隻字不提。
“幫了一把”
“是。誰知追問之下那位太太的包裹散開了,我倆瞧見了印有湘鄂軍徽的紙,怕出事,才”
“纔打暈她扛到我家”
“少帥,我們倆不識字,不曉得紙上寫的東西要不要緊,不敢大意,只好出個餿主意。”
這下他倆表明了態度,他們沒有窺探機密,他們什麼內情都不瞭解,一切只不過歪打正着。喻無臣與狗哥對視良久,雙方皆在揣測。狗哥的哥們在一旁緊張地坐着,也不好開口打斷。
“謝謝二位。不知二位今晚在五江是否有落腳處”
喻無臣將這個話題輕輕揭過,狗哥暗暗鬆了口氣。兩人推辭了喻無臣替他們找酒店的幫助,只說自己老家就在五江城中。喻無臣着人叫車來送一送兩個立功的士兵,最後在他們即將登車的前一刻,叫住了狗哥。
“今天發生的事情”
“今天我倆上了火車,一路無異,下了車直接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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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傳來走動的聲音,大概是喻無臣將醫生送出了別墅。剛被診斷過的華嫋睡顏略微平靜了些,手腳也不再緊張地蜷縮在一起。
葉珠緯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擺弄着醫生留下的藥,心中憤慨難擋。誠然,她不知道抓來的那個女人跟喻家有什麼仇什麼恨,但拿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孩子開刀,過分,太過分了
不過既然找回來了,家裏的氣氛也該好一點兒了吧喻無臣今日整日眉頭緊鎖,平時隱藏得很好的殺氣從眼中溢出,少有地散發着勿近其身的寒冷氣場。直到自己被嚇得膽顫,葉珠緯才相信他確確實實是手握兵權的軍人,素日什麼溫潤如玉都是裝出來的。
她腦海裏又冒出他那雙暗流涌動的眼睛,吞了口口水,起身替華嫋蓋好被子,準備下樓打探情況。卻見喻無臣杵在門口,出神地發着呆。
“情況怎麼樣”葉珠緯把他拉出房間問道。喻無臣抵着額頭的手放了下來,揉了揉眉心,想搓散一臉的陰戾。
“都處理妥了。”喻無臣疲憊地嘆了一句。方纔纔將所有人送走,送去喻家那邊的電報也不知是否收到,此刻尚未有音訊。
“醫生說不嚴重,只是輕微脫水和低血糖,這幾天喫點藥靜養就好。”葉珠緯把手上抓着的藥在他面前晃了晃,裝着藥片的玻璃瓶恰好將喻無臣的直視擋住。喻無臣接過藥瓶,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才放下心地擺到邊桌上。
“你別擔心,明天我沒有課,會待在家裏照看的。你工作時也不必牽腸掛肚,交給我就好。”葉珠緯繼續說道。喻無臣聽了,繃着的臉上總算裂出一條縫隙,透出一星半點如釋重負來。
“夫人,謝謝你。”他鄭重地盯着她的雙眼。兩人相當客套地說了會話,各自回了房間。
候在一旁的兩個女傭推開房間門,一邊照看着華嫋,一邊閒聊。
“喂,剛纔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老爺和夫人還是很尷尬啊。”
“那天石小姐來家裏做客了你知道嗎”一個女傭故作神祕兮兮地壓低嗓音。
“啊石小姐來了”另一個女傭驚訝地叫了一聲,爾後連忙捂住嘴,小心地望了望睡在牀上的華嫋。
“還和夫人聊了天。夫人也不見生氣,你說她知道老爺和石小姐的事嗎”
“不曉得。我娘說過,上流的人都會裝,心裏想什麼,臉上看不出來。”女傭搖搖頭。
“以前我還以爲石小姐會嫁給老爺,沒想到”女傭的話被翠姐氣洶洶地推門打斷,翠姐插着腰,爲不驚醒華嫋而降低音量的話依舊分量十足。
“死丫頭片子,一天到晚嘴碎,少爺家的家事輪到你來說”翠姐從喻無臣小時候便在他身邊,嘴上習慣了叫少爺。叫低了是件錯事,實際上卻恰恰表明了翠姐的地位。兩個女傭低下頭不敢說話,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