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懷璧尋寶錄 >第三十六章 晚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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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珠緯穿着晚禮服從樓梯上下來時,接連幾次差點兒崴到腳。明明昨晚練舞時,這雙高跟鞋貼合得很。她掙扎着在大理石地面上站穩了,朝喻無臣心酸地搖搖頭。他篤定地看着她,將她的手挽到自己的胳膊上,倒不覺得她歪歪扭扭的樣子很丟人。

    她從沒有在夜裏來過租界,更沒進過羅曼國的領館。車子開到領館附近時,路上挨挨擠擠的,估計半個五江城的權貴們都來了。老爺車們一輛接一輛地堵在路上,水泄不通的樣子與現代的上下班大堵車有幾分相似,葉珠緯居然在這惱人的等待中品到了久別重逢的熟悉感。

    最後車子還是沒能按照計劃挪動到領館門口,她和喻無臣只好下車走過去。以前的羅曼國租界以娛樂商業出名,領館附近酒吧、舞廳林立,如今被併入公共租界後生意更加火熱。

    街道兩旁的霓虹燈五光十色,葉珠緯不得不擡手遮住從旁邊散來的燈光。行人中不少也是前往領館赴宴的,小姐太太們一手提着曳地長裙的裙尾,一手像她那樣攀着同伴的胳膊,葉珠緯也不再爲自己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彆扭擔憂了,看來高跟鞋對誰都不友好吧。

    喻無臣從她左邊繞到了右邊,恰好擋住了最炫目的燈光。

    “夫人,昨晚我說的事情,你沒忘吧”喻無臣問她。葉珠緯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又開始緊張起來。

    “爲什麼要悄悄地把李市長叫到一邊去我跟他不認識,見不得能說上幾句話。”

    喻無臣的臉在逆光中不很清晰,只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地望向她。但這雙眼睛,葉珠緯也從來看不明瞭,他腦中構想的東西總那麼複雜,叫人弄也弄不懂。

    “把他叫到房間去,你自己不需要進去。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經過地上的通風柵格時他拉了她一把,不然她的高跟鞋跟非要生生卡進去不可。

    “總之,做完了你便站到一邊去。在我來找你之前,別湊到人堆裏。”在領館門前,他附在她耳邊補充了一句,隨後拍拍她的肩膀,活像個佈置完任務的領導。

    候在前廳的服務員正欲接過葉珠緯的披肩,卻被他擋了回去。葉珠緯看着服務員離去,喻無臣已經把披肩遞給了前來的士官。這個人,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正她的衣服裏又沒藏什麼機密,何必特意交給他手下來保管。

    宴會廳裏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管絃樂隊的輕柔樂聲交織着人們的喃喃細語。巨大的水晶燈璀璨的光影投映在碩大的空間中,將周遭一切都烙上紙醉金迷的花紋。

    喻無臣帶她到不同的人堆裏一一介紹,有些人很熱情,有些人只不過點頭之交。葉珠緯努力地把他們的臉和名字記住,以後在哪兒見到這些人,若是認不得總歸不好。

    走完幾個人堆,她的蘋果肌幾乎僵硬得要從此定格在那個弧度,千篇一律的問題和回答乏味得很。一個端着酒水的服務生剛好從身邊經過,她趕緊伸出手去要一杯香檳。

    另一位男人與她同時伸出了手,兩人的手指相互一碰,葉珠緯閃電似的將手縮了回去。男人毫不停頓地拿起了酒杯,只向她漫不經心地舉了舉,算是爲剛剛的尷尬說個抱歉。

    “喻少帥。”他的眼珠子從葉珠緯的臉上一掃而過,定格在她身邊的喻無臣身上,顯然對他更感興趣。喻無臣不變的笑臉中露出若隱若現的不悅,但他掩飾得很好,禮貌地回了句:“山田領事,晚上好。”

    兩人目光相對處火花滋滋作響,葉珠緯不知道兩人在司令部會客廳時的齷齪,卻也能感受到他們相互的不善。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兩個大佬用眼神打仗,全過程無聲無息,但結果肯定驚天動地。

    似乎一個世紀過去,山田眨眨眼,開口說道:“這位是你的妻子嗎”喻無臣搭在她後腰上的手很是熾熱,現如今被山田禿鷲般陰險的眼神看了幾眼,葉珠緯下意識地想站得離喻無臣近一些。

    “是的。”喻無臣向葉珠緯介紹道,“夫人,這位是瀛國駐紮在五江的山田副領事。”山田在聽到副字後隻眼珠微微一顫,臉上假惺惺的笑容未減一分。

    幸虧三人的對話沒持續多久,大家不約而同地儘快結束了寒暄。山田與他倆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回望的眼神恰好與喻無臣的凝視對上了,二人心中各自閃過無數想法,最終又像沒事個人一樣相視一笑,別回頭去。

    葉珠緯的注意力被一個被人圍住的中年白人吸引。他穿着神父的打扮,胸前掛着一條金光燦燦的十字架項鍊,儘管他或許在嘗試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悲天憫人一些,他的言語早已將他的狹隘展現無遺。

    “我認爲在中國的傳教如此困難,與中國人缺乏感情和靈性不無關係。”他用英語向身邊的洋人們說着,“看在上帝的份上,每次我遇見他們爲他們所謂的神明舉辦儀式,我就幾乎快要違背教義罵起髒話來。”

    幾位先生表達了讚許,神父的評論也愈發痛心疾首:“在神像面前裝裝樣子似乎就是他們唯一目的。哦,上帝啊。他們大概確實沒有信仰上帝的條件,主的聖光永遠也無法照耀到處於蠻荒的心靈上。”

    另一箇中年男人附和着說出了自己的見解:“我在醫院爲一箇中國女人切除了牙牀上長的瘤子。她沒有使用麻藥,竟然也不曾疼得大叫。我認爲這跟他們中國人無法信教是一個道理,他們的心智尚未充分開發,所以沒有疼痛,也難以培養對上帝的敬畏。”

    葉珠緯緊緊地捏着手中的玻璃杯,只要他們這幫自大的洋鬼子再多說一句,她馬上就要將杯子擲到他們誰頭上去,給他們的心智來一次真正的開發。

    以前在雜誌上她也曾讀到過二十世紀初的種族歧視。當時的科學主要仍是以白人科學家爲主導,他們總喜歡從解剖結果中總結出其餘人種不及白色人種優秀的“確鑿證據”。放到現代看,簡直就是牽強附會到幾近滑稽,但在當時確實是主要思想潮流。

    喻無臣被人從她身邊叫開了,她又不能真的跑到那幫神經病教徒中反駁,只好悶悶不樂地走到走廊邊喝了幾口酒。

    “楊良,你還嫌自己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一句怒斥從走廊深處飄出來,一個禿頂青年正被一個禿得幾乎沒有頭髮的阿伯訓斥得耷眉垂眼。

    呵,這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電車色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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