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漁, 爺爺”
老陸頭一句話還沒說完, 那紫瑩瑩的肉就被硬塞進了嘴裏, 怕他吐出來, 陸漁還用手指頭往裏搗了搗。
感覺到那肉成功滑進食管,老陸頭瞪大了眼睛, 啞口無言。
這肉靈芝他帶着出來, 原本是想着給商年他爺爺喫的。可現在,卻全部到了他的肚子裏
見肉靈芝進入老陸頭身體裏, 迅速化開,分化成各個氣團護住他的五臟六腑, 陸漁輕輕籲出一口氣, 眼睛彎彎笑起, 這樣就好了。
吃了, 就不浪費了。
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沒用了。老陸頭嘆口氣,決定把之前的打算給吞進肚子, 只當從沒有過那個打算。
只是才嘆了口氣,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身體裏像是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讓他整個人都舒展開,那種感覺,是他年輕時纔有過的。
“呼”
一口氣吐出來, 像是把體內的濁氣全部排出, 老陸頭覺得自己輕盈矯健地能下車跑上幾圈不帶喘氣兒的。
商年從後視鏡裏瞧見老陸頭, 車子一個急剎,迅速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瞧着他的變化。
“小年”
老陸頭看出商年的震驚,有些莫名,“怎麼了”
只是,話剛出口,神色頓時一僵,推開車門,人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吐着什麼。
藉着車燈的亮度,他看見自己大口大口嘔出來的,不是什麼喫食,而是血,黑色的血,粘稠又帶着難聞的味道。
等幾口血嘔出來,整個人是輕盈了幾分,只是肚子卻宛若刀攪。
“阿漁別過來”老陸頭只來得及叮囑陸漁這麼一句,人就迅速跑到了最近的一叢枯草後面,然後一陣驚天動地的排氣聲和臭味迅速瀰漫開來。
陸漁一僵,整個人都傻了。
爺爺的屁比黃鼠狼都臭
商年也僵住,神色裏滿是掙扎。那是長輩,捂嘴遠離,會不會顯得對長輩不敬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兒,他有些應對無能。
只是還沒等他想好,懷裏就擠進來一個人,黑乎乎的腦袋埋進他衣服裏,聽着動靜,似乎在細細呼吸着。
商年:“”
老陸頭簡直尷尬欲死,他都快把自己薰死了,更何況倆孩子
“小小年,你給我扔過來點兒衛生紙,趕緊帶着阿漁走”老陸頭壓着心裏的羞憤,強撐着自尊,僵硬地道,“等半個小時不,一個小時之後,你們再回來”
他這次簡直像是十年不曾大解過
商年做不到拒絕,連話都不應答了,一卷衛生紙扔過去,順便把槍和打火機也扔了過去,隨後揣着陸漁迅速撤離。
車子跟飛一樣奔馳在廣袤的原野間,卻怎麼都甩不脫剛纔發散到空氣中的腐臭味。
商年:“”
那畢竟是個老人,遠離已經不對,這會兒不能再遠了。
他慢慢停下車子,整個人憋得俊臉漲紅。陸漁見他忍到極限,有些可憐他。
想了想,上去扒他的衣服。
商年人都要炸了:“幹什麼”
這爺孫倆,莫不是來鍛鍊他的意志力的
面對外人,陸漁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瞪着他,硬是要扒下人的外衣。
商年無可奈何又無力,只好按住自己的衣服,不叫她得逞。
這麼一個瘦得可憐的小丫頭,他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人骨頭給弄折了。
見她譴責又不耐地看着他,他忍無可忍,卻還是嘆了口氣,脫下外衣遞給她,咬着牙,屏着呼吸,無可奈何道,“你要做什麼”
這件外衣足夠她捂住口鼻的了吧
“要脫光。”陸漁盯着他,揪了揪他的裏衣。他對爺爺好,她不能讓他難受。
商年:“不行。”
陸漁一靜,烏潤的眼睛有些睥睨衆生地高高在上,也不多言,在他身上連續點了幾下,“呼吸。”
商年明白她的意思,本不欲理會,可看着她純澈的眸子,還
是按照她說的順序,準備呼吸。
就當是哄孩子吧。
年輕的肉體蘊藏着超強的爆發力,線條流暢,微微看得見肌肉的起伏,不誇張,但卻力量感十足。
本是讓人害羞的場景,但對尚未發育的陸漁來說,他跟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同。
見他脫光了衣服,她回望着他,沒有說話,眼睛輕眨,是真的不明白他做什麼。
商年很乾脆,“請你幫我。”
經歷了太多事兒,商年從來都知道,在某些時候倔強,沒有任何好處。她指的位置,似乎跟世交好友家的練氣功夫有些相似,可只是寸進,卻已經感覺到不同。
世交好友家的練氣功夫要經年累月去找感覺的話,這個大約就是速成的。
陸漁低頭,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看着自己輕點過的地方,有些不解。他身體極好,氤氳着微微的白氣,可爲什麼白氣卻不斷逸散,不能成形
想想,她伸出手,試着把他已經連成的一個開頭給續起來
兩顆
“總共四顆。白藍紙的是奶糖,透明圓圓的是水果糖,粉色軟軟的是軟糖。嘿,最後一個絕對是巧克力”
嗯
陸漁正扒拉着手心裏的糖,聞言一愣,抖了抖睫毛,擡頭看過去。
“小丫頭,我說的對不對啊”老者笑得爽朗又促狹,問完,有些疑惑地拍拍腦門,“誒,我記得我身邊兒也有個傢伙喜歡喫糖,叫什麼來着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身上金色光芒不斷逸散,星星點點,像是夏天夜裏成羣飛舞着的螢火蟲。
“這人很討厭的,摳門、小氣、記仇,對,嫉妒心也強整天給領導打小報告,可煩人了”老者滿眼糾結,“可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他叫什麼了呢”
老者說着,轉身就走,還嘟嘟囔囔的,“我得找找他去,等我找到了,我就揍他丫的,自己喫糖都控制不住,還管我吸菸”
陸漁眼見着他就要穿門而出,心裏一急,雙手抓住他的胳膊就往裏拽。
“不能出去”
外面黑色霧影又來了,這個爺爺要是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陸漁剛抓住他的胳膊,就被拖拽着往病房門口快速靠近,布鞋在地上摩擦,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
眼看着老者三分之一的身子被拽出去,陸漁一口咬在老者的手腕上,怒喝,“醒來”
神志已經有些渙散的老者陡然清明瞭一瞬,手腕上傳來的疼痛深入靈魂,他“嘶”了一聲,條件反射性想要甩開那兩隻顏色迥異的手。
可身體一冷一暖,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往溫暖的地方去,愣怔住的瞬間,只聽又一聲大喝劈頭蓋臉地砸向他。
“回來”
陸漁被門外那股力量拽得又往前了一些,布鞋不堪重負,瞬間被她的腳指頭頂出來個洞。
“”
陸漁如遭雷擊,呆了。低頭,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腳上的鞋,張了張嘴,忽然紅了眼,嗚咽一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把老者狠命往屋子裏一拽,看了一圈驚訝的衆人,猛然把他往商年懷裏一送,“抱着”
話音落地,她霍地打開病房門。
就在轉身的剎那,她黑色瞳孔裏風起雲涌,形成一個個雲渦,像是海上風暴的醞釀,平靜又恐怖。
陸漁找不見黑色霧影,心情糟到極點,鼓着腮幫子,眼裏淚水搖搖欲墜。
家裏沒有布,沒有棉線,這雙鞋還是陳大娘過年時候送給她的,再沒有別的了
陸漁低頭,瞧見兩個大拇腳趾頭翹起來,蹲下,趕緊把腳指頭往裏戳了戳。正鬱悶地不可自拔,視線裏忽然映入一盆綠植,她眼睛一亮,過去拽了兩片葉子,脫了鞋,把葉子堵在洞上,這才歡快穿上鞋。
這樣就不漏腳指頭了
看着莫名開心的陸漁,小護士阻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想了想,當做沒看見人破壞公物,又回值班臺了。
而下一秒,剛坐下的小護士差點罵娘。
拽兩片葉子不就行了,她就轉個身,這這盆綠蘿就被揪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