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康熙三十年，四爺如今已經三十歲了，正在府裏逗着李栆新出生的八阿哥。
弘昀和弘盼已經六歲，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小書包去了上書房。
頒金節，四爺帶着一大家子去了宮裏，而這之前，四爺還是呆在雨花閣呢。
福晉之前也不覺得什麼，只是如今康熙爺病危，太子監國，福晉這才感覺自己以後是皇后，是一國之母。
只是四爺這會兒還在李栆那兒，福晉只覺得自己撐得辛苦，四爺以後會是皇帝啊！
大李氏心裏也是一萬個難過，只是大李氏到底是年齡大了，已經蹦躂不起來了，尤其是四爺這幾年極少來，留宿更是少的可憐。
兩個側福晉，倒像是隻有一個！
自己比起耿氏她們，也沒好到哪去。
以後四爺是皇帝，新人會接連被不斷的進宮，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李氏，李氏！你的位子也未必就那麼穩了。四爺還年輕，會有一個接一個的兒子，會有一個接一個的女人，你遲早也會知道什麼叫寂寞！
頒金節這天，永和宮裏氣氛微妙。
以前說說笑笑的人今年都不怎麼說話了。
送禮可以，但是面對註定是以後的娘娘們時，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福晉端着無懈可擊的笑，只和德貴妃，成妃說話。
李栆也含笑坐着，沒人問話，絕不說話，顯示着絕對的低調，只是李栆這麼多兒子，怎麼可能想低調就低調的。
只是也沒什麼不開眼的嬪妃去主動問，畢竟自己以後可算是太妃，這時候找事兒是不想出宮養老了麼。
午膳時，康熙爺給德貴妃賞賜十六道菜，給四福晉賞了兩道菜，兩個側福晉沒有。
乾清宮中，康熙拖着病體，含着笑看幾個小兒子給大傢伙敬酒。康熙想，這樣的日子怕是沒多少了。
不由得就去看四爺，這個被自己選定的兒子。
只見他帶着淡笑，應付一衆敬酒的朝臣，也不知怎的，康熙爺就是覺得自己看出了他的不耐煩。
康熙爺一陣笑意，要做皇帝了，還有這不耐煩的想法，這個老四啊！
也許是自己年老了，再看老四家那幾個小的，笑哈哈的和老七家的，保成留下那兩個孩子說話。
康熙爺笑着起身，說了幾句話就往後頭去了，不一會，就叫四爺進去。
四爺進去之後，就見康熙爺就那麼坐着，揹着陽光的身姿有不少落寞的意味。四爺鼻子一酸，就覺得難過。
皇阿瑪想什麼呢？他是不是想起太子了？
四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樣的時候，就總是想起太子，並非四爺覺得自己比不上太子。只是那麼多年的習慣，太子纔是這種場合的主宰。
自己都會想，皇阿瑪怎會不想？
四爺總記得，小時候，皇阿瑪手把手的教太子寫字，射箭，就連騎馬，都是皇阿瑪和騎馬的師傅一起教會太子。
“老四啊！以後，善待你二哥那兩個孩子，你二哥，就留下那麼兩個孩子啊。”阿瑪相信你做得到。
四爺一滴淚，就那麼直直的落下來了。
“皇阿瑪，阿瑪！兒子會好好照顧二哥的孩子們不止這兩個，就是那幾個格格也一樣。兒子會護着他們一世安康。”
二哥，這個稱呼有多少年沒叫了？
四爺早就遺忘當年看着太子時那種心境了。如今他纔是那個角色，心裏對太子的從前，只剩下爲數不多的親近了。
始終，太子是皇阿瑪疼愛的兒子，即使人去了多年，心裏也不會放下的。
“老四啊，朕相信你。你和你額娘一樣。”康熙沒有說什麼一樣，四爺也沒問。
但是四爺知道，是自己有那麼一份善念吧，額娘也一樣。
額娘多年來對成妃和七阿哥的維護，皇阿瑪看着呢。皇阿瑪，始終是個重視親情的人。
即便多少年來君臨天下，也許只是那些身份上的無奈才叫大家迷了眼。
四爺忽然就想起自己的孩子們了。以後都要好好教，皇家親情淡薄，但是四爺希望自己不一樣。
“皇阿瑪，兒子……會努力做好，兒子會善待兄弟們。”四爺跪下，像是發誓一樣說。
康熙笑了笑，這是老四怕自己傷心吧。
“起來，阿瑪信你。”
康熙站起來，扶起四爺，拍拍他的肩膀。康熙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四爺高了。笑了笑：“回去吧，回去和你的兄弟們一起樂呵。阿瑪該睡會。”
四爺出去以後，心裏還是酸，皇阿瑪只有在年輕的時候才這樣說話，如今，他老了，背都佝僂了。
“沒事，皇阿瑪……睡了。”四爺原是想和十三爺說說太子的，不過，就不想說了。
“四哥，喝一杯吧。”十三爺不是沒看出四爺有話說卻沒說，他也不問，四哥不一樣了。永遠不一樣了，以後，距離只會越來越遠。
十三爺只希望，以後四哥肯用他，做什麼都好。
李栆在永和宮端着笑了一天，肌肉都感覺不舒服了，回了府，剛打算去正院那兒給福晉請安呢，四爺回來了。
李栆瞧着四爺的臉色不是很好，有淡淡的酒味，最重要的是，四爺不高興。
李栆不知道這一段時間一直心情不錯的四爺怎麼了，李絮倒是不覺得四爺成了繼承人就一定要時時刻刻高興。
李栆就過來問他：“爺，今日是怎麼了？”四爺揉揉眼沒說話，李栆瞧着四爺這樣，也就不多問他，只是讓人進來給換衣服，然後歇下了。
等着李栆睡着了，四爺還在想着今日見到的皇阿瑪呢，四爺忍不住的想起來自己小的時候皇阿瑪是多麼高大的形象。
滿人本就高大，康熙爺自然也是高大的，那會兒四爺和太子爺都是被養在一起的，康熙爺也沒少教導四爺。
四爺伸手拽了拽被子，然後腦子裏不可控制的都是小時候的事，大阿哥，太子，高興的不高興的，甚至還有皇額娘，也就是逝去的佟佳貴妃，如今的孝懿仁皇后，還有短命的六弟。
四爺也想皇上，康熙爺揹着光那個寂寥落寞的樣子，深深的在四爺腦海裏留着，還有宴會上兄弟們的樣子，小心翼翼的，高興的，強裝高興的。
府裏女人們的樣子，高興，興奮，期盼的。
孩子們，大阿哥的崇拜，二阿哥的喜悅。幾個小的忐忑。
四爺覺得以後的路，必然很累。
四爺摟緊李栆，有她在，無端就能靜心。她是那麼乖巧，即使有些脾氣，也絕不會叫自己爲難。
以後啊，但願自己永遠能在她這裏找到寧靜。
四爺低頭見李栆睡得香甜，揉揉她的臉，也慢慢進入夢鄉。
康熙爺病了，康熙爺心裏空空的，想念太子的心思越發嚴重，今日與老四說了那幾句話後，就更加想念了。
即使看着弘晰弘晉也感覺不到他的影子，保成啊，阿瑪真的想你了。不過不用太久了，阿瑪快去見你了。在那邊，咱們父子就見着了。
幾日後，康熙爺命四爺去保定府視察糧倉去了。一走十來天。再回來的時候，是康熙爺病的厲害。
四爺衣不解帶的侍疾，康熙病中，命四爺代爲祭天。
十一月末，康熙已經連續幾天沒喫東西了，只能喝些溫水維持。康熙神志不清，基本不認識人了。四爺時時守着，太醫們也是隨時待命。
初七早上，康熙清醒了。召集大臣，正式傳位與四爺。待康熙百年之後，四爺繼皇帝位。
康熙說完這些，還撐着要見見德貴妃。
梁九功趕忙去永和宮傳旨。從康熙病重之後，德貴妃每日喫素，穿的也是極爲素淡。如今說萬歲爺要見她，哪裏顧得上洗漱換衣，趕着就往乾清宮去了。康熙爺叫衆人退下，只留下德貴妃一人。
“萬歲爺。”德貴妃只叫了一句，就說不出話來了。一輩子在宮裏沉浮，德貴妃自認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她心裏有數。能從一個宮女走到如今，沒有康熙爺的偏幫，她做不到。
“水兒啊。”康熙爺拉着德貴妃的手，柔聲的叫着她的小名。這還是進宮之前，阿瑪給起的名字，叫水姑。康熙爺說不好聽，又柔弱，又俗氣。後來就給她改名叫德英。
德貴妃只是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陪伴朕幾十年，待朕的心朕是知道的。”康熙爺也很是欣慰，他最怕如今見着的是打扮的整整齊齊的德貴妃。看到她憔悴，慌亂，康熙爺就覺着這幾十年偏着她，值了。
“萬歲爺，就不能再陪着臣妾幾年嗎，臣妾......”德貴妃咬着嘴脣，不想說下去。
“傻話，朕如今什麼歲數了？遲早都得丟下你。老四是個好孩子，是朕，當年叫你們母子分離。你們雖看着不親，但是老四是個孝順孩子，必會叫你過得舒心。等你百年之後，老四也會送你來朕身邊，那會兒不就見着了？別哭了，朕要走了，你還叫朕不安心嗎？”康熙拍拍德貴妃的手，柔聲道。
德貴妃抹了淚，扯出個難看的笑。
康熙爺瞧着德妃，動了動嘴脣，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