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風起時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水系玄甲
    劍道淼淼浩如海,不及竇仙一劍來。

    這一劍觸境洪荒穿雲透天,叫千軍萬馬怯膽寒,斬開了男人深藏二十年的心結,卻斬不斷這二十年的牽腸掛肚。

    滔滔江水漸漸平歇,石崖如暴雨過後流水四泄,船上衆人無不大驚失色,甲板上的僕從更是嚇得雙手抱頭,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龍浩天像被魑魅魍魎勾引魂魄,不由自主地走近船頭,臉上分明寫着意猶未盡四字,若真給竇長安一柄真的劍,莫不是得把整座怒滄峽給活生生削去

    紫衣婢女也大喫一驚,眸子中除了不可思議之外,還浮現出從未有過的敬佩之色。

    白雲癡癡望向久未平復的江面,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情,像是驚歎竇長安鬼斧神工的手臂,又像是充滿着無盡的嚮往,神仙出手向來排場極大,況且是這位曾叫整座江湖爲之一顫的竇仙兒白雲沒來由地記起竇長安踏江而來,手持一張上古滾滾天雷符,輕而易舉地重創陰冥大蛇,將其趕回南疆洱海的畫面,雖有九天滾滾天雷在手,但若是沒有大海磅礴的氣魄,又如何敢與陰冥大蛇正面交鋒,只因他曾是這座江湖獨一無二的劍神,僅此而已。他之所以孤傲,並非是眼界淺窄,更不是終日不見乾坤天地的井底之蛙,只因他是盤伏於蒼穹九霄的蛟龍,眼前只有開闊無邊的蒼穹。

    這一劍移山倒海,那尊如蛟龍潛江的鎧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是被劈作了粉塵散入江中,還是乘着大江遁去。

    掀起彌天巨浪的中年男人飄回甲板,回頭望了眼一馬平川的江面,灑然一笑,怒滄峽只餘兩崖相對,再仔細一看,崖壁之上多出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極爲工整,與蠶頭燕尾的大家書法相比尤勝三分,約莫是他這輩子寫過爲最工整的三個字。

    竇長安轉過身子,微微頜首,眺望江面上那道激射遠去,帶起白浪波紋的黑點。

    黑點正是那尊潛江遁去的鎧甲,涉水而來,激起波浪涌蕩,又乘浪而去,不見波瀾漣漪。

    “五行玄甲”白雲嘴皮子一上一下,自言自語道。

    白雲神思飛掠,回到那片竹林,那尊鮮紅如血的火甲,斬釘截鐵地說道:“那尊鎧甲是墨家五行玄甲之一,水系玄甲。”

    素袍公子輕輕把手搭在勾闌上,看着餘韻不息的漣漪層層盪開,不置可否。

    竇長安拍去衣袖上的水珠,側目問道:“何以見得”

    那尊玄甲在躍出江面的一瞬,於月色之下盡顯無疑,白雲肯定地答道:“錯不了”

    竇長安又說道:“墨家那五尊五行玄甲分別爲金木水火土,土木皆封印於墨家宗門的祕密地宮中,而火甲自墨家衰落以後,一直爲墨家南宮一脈所控制,金甲則落在墨家冷氏一脈的手中

    ,至於水甲。。。。”

    竇長安疑遲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着什麼,接着又說道:“水甲應該是落入了江南吳王府中。”

    話未落音,素袍公子瞳孔一縮,如臨大敵般擡頭眺望江面,這是那尊玄甲早已遠遁無痕,只留下一行白花花的浪痕。

    白雲接話道:“那尊水甲若是落入天龍會手中,那這場偷襲還說得過去,可吳王府。。。”

    竇長安扯了扯嘴角,瞥了眼龍浩天說道:“天龍會與吳王府來往密切,或許天龍會將冰魂魄的消息呈給了吳王。”

    白雲臉色難看,目光霎時沒了焦點,這趟渾水似乎愈發渾濁不清,如何是好

    “冰魂魄”龍浩天故作訝然,想趁機解開冰魂魄這一堵高牆,將兩人拉近至坦誠相見的距離:“白雲你老實告訴我,從雲夢澤到怒滄峽,天龍會之所以再三阻撓你下江南,全是因爲冰魂魄冰魂魄到底是什麼”

    竇長安自知說漏了嘴,其實他早就看穿了素袍公子的把戲,但礙於那位女子的情份,不能點破他的身份,當即用酒罈堵住了嘴,把剩下的爛攤子丟給白雲。

    白雲明白紙包不住火的道理,但也沒有打算將冰魂魄的來歷道個清楚,這畢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便搪塞道:“龍公子,關於冰魂魄的事情一言難盡,總而言之你莫要對外人說道冰魂魄之事,知道得越多對你越是有害無益。”

    見白雲無意細說,龍浩天嗯地回答了一聲,不再追問。

    竇長安喝了口酒,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先莫要急着屁滾尿流,雖然天龍會表面上與吳王府來往密切,可其實是想借着這座大靠山紮根江南死灰復燃,天龍會要借吳王這條橋過河不難,但若想要過得乾淨利落難若上青天吳王手握一方沃土,坐擁天時地利人和,哪裏是好忽悠的主,與天龍會一樣,前者有着俯視天下的野心,後者有着俯視江湖的野心,天龍會與吳王不過是互盡其用罷了,你可有見過兩頭飢腸轆轆的老虎相互讓食”

    竇長安含沙射影的功夫一點都不含糊,聽得一旁的素袍公子冷汗直出,而一直陷入其中的白雲卻如熱鍋上的蟲蟻:“那尊水甲到底爲何而來”

    “喫蛋等不得鴨子拉屁股,瞎着急”竇長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沒這般本事能讓吳王煞費苦心來截殺你。”

    “先前的話糊弄你罷了,想不到你小子還當真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幾斤幾兩。”竇長安繼續說道:“天龍會好不容易找到了復興的曙光,又如何會將冰魂魄拱手相讓於吳王,那尊水甲是爲了一人而來。”

    “誰”白雲追問道。

    竇長安的視線緩緩移動,最後落在龍浩天的身上。

    白雲不明所以,便

    也轉頭看並肩站在身旁的素袍公子。

    龍浩天眉頭輕皺,始終一語不發,但見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向自己,便乾脆順水推舟道:“前輩,那個人到底是誰”

    竇長安冷笑道:“不知道呢”

    素袍公子也還以一笑,心照不宣。

    在王侯將相的眼中,天龍會也好萬象觀也罷,都只是那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可有可無,天龍會想要火中取栗狹縫求生,冰魂魄之力必不可少,世人皆知廟堂與江湖互不相干這一規矩,然而在暗裏頭與廟堂打交道的宗門不知有多少,只不過吳王是唯一一位在明裏頭與江湖打交道的藩王,吳王府中飼養着衆多江湖鷹犬,大名鼎鼎的白衣儒聖連萬勝便是其中之一,吳王是明白人,如今北方與南蠻戰事不斷,天下暗流涌動,於吳王府而言,想要奪這天下便得先從這江湖下手,既然朝廷扶持萬象觀做那天下第一道庭,企圖指染江湖鉗制江南,他身爲江南之主自然也要齊頭並進,故而大力扶持天龍會重出江湖,如此一來便能相互制衡。

    若是冰魂魄被吳王府收入囊中,無疑是如虎添翼,可一旦吳王府有了足夠掃蕩江湖的力量,天龍會便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天龍會又怎會做這等自斷前程的傻事。

    素袍公子對此自然是心中有數,那尊水甲哪裏是爲了冰魂魄而來,想來定是他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叔父謀劃的好事,這場突如其來的突襲,讓他對何爲粘板魚肉深有體會,如今纔不過是剛踏進揚州地界,若再繼續乘船大搖大擺地深入江南腹地,定會吃不了兜着走,萬一真被那位居心叵測的江南之主請到了府上,那麼紫鑾金殿中那張萬人之上的金椅,可就得拱手相讓了。

    素袍公子神情複雜,想起了許多往事,他那位長了一副狼顧之相的叔父素來眼高於頂,可未出宮就藩前便說呱呱落地的他是人中之龍,將來必將繼承大梁大統,而他自打記事起,也由心底地敬佩那位叔父,不但慧眼識珠渾身上下盡是王霸之氣,出宮就藩後定不會甘於人下,坐擁江南千里沃土,難免會以梟雄之姿窺覬天下,他此番涉險出京微服江南,並非是貪圖享樂流連江南山水,實則是無奈之舉,有云千金之子坐不隨堂,千金之軀誰願做那案上魚肉,除了要去取回老祖宗藏於木如寺的氣脈鎖,還要沿路打點,佈下一張看似鬆散卻牢不可破的蛛網,防止那位江南之主趁着朝廷與大遼角力之際大舉北伐,也能借此番契機震懾廟堂,堵住那些居功自傲的老傢伙嘴巴,這些年長安城中的流言蜚語實在是不堪入目,說什麼大皇子不如二皇子,二皇子都已投身軍旅親自領兵北拒大遼,而作爲嫡長子的大皇子還在紫鑾金殿中醉生夢

    死溫柔鄉,太子之位愈發玄乎。面對諸如此般的流言他漠然不顧,於數十萬雄甲之中北拒大遼兇險,還是獨自一人下江南更來得兇險這趟低調出京,世人知不知曉不打緊,只要高坐於金鑾殿上的父皇知道便足以。

    白雲緊緊撰住神荼說道:“不管如何,爲了以防萬一,我絕不能再走水路了。”

    龍浩天啪地收起象牙摺扇說道:“白雲,你先莫要着急,此處荒山野嶺,待船駛到有人煙的地方,再尋一條官道走陸路也不遲,這水上風景我是看夠了,倒也想走走陸路領略一回江南的風土人情。”

    白雲猶豫不決。

    素袍公子見狀又打趣道:“有竇劍神在,還怕他甚麼天龍會即便是吳王想奪冰魂魄,竇前輩一劍便是一千甲。”

    白雲明知龍浩天在開玩笑,卻極爲認真地看向那個趴在船頭勾闌處的嶙峋人影,中年男人不知何時迎着風沉沉睡去。

    白雲來到船頭,被洪荒一劍劈開的兩半長江之水已悄然平息,但他心中的波瀾卻經久不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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