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風起髻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偷聽
    白雲如草叢蚱蜢,聞聲閃到一尊伏虎羅漢神像後,靜神凝息,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

    “童青瑤,你有話大可到我舍上一談,爲何千挑萬挑來這海會殿碰頭,萬一被寺中的僧人撞破了怎麼辦。”白眉老僧怒意沖沖,但極力壓低聲線不敢聲張。

    “最安全之地乃最危機四伏,最危機四伏之地乃最安全。”那青玄劍派弟子悠然自得地說道:“這個道理慧聰大師不明白?”

    腳步聲在離伏虎羅漢石像還有十步左右戛然而止,白雲以神像作遮擋謹小慎微地探出目光,昏暗不清的光線下,白雲隱隱看清了那張青衫臉容,劍眉鳳眸,好生英武。

    “是他?”白雲心中震驚,那青衫高冠正是青玄劍派的大弟子童青瑤。

    “到底何事?”作爲木如寺五大長老之一,德高望重的慧聰大師神色慌張,顧盼左右道:“有事快說。”

    白雲心頭生起漣漪,心中略過:“慧聰大師竟與劉未已的在暗地下有所來往?難道此次木如寺之會。。。。。。”

    這趟木如寺之會渾水到底有多深?藏在石像背後的少年下意識撰緊木劍,不敢再妄自往下揣測。

    “大師莫要急躁。”童青瑤雙手負於後背,倒提着一柄長劍,目光中有道不清的寒意,掃了一眼空曠的大殿說道:“難道大師不想坐上木如寺主持這張龍頭大椅?”

    如此駭然言辭一出,白雲的瞳孔猛然收縮,想不到慧聰大師也摻合到這趟渾水之中,不僅與青玄劍派有所勾結,還與那滿天下的大儒劉未已一般,密謀圖取宗門鰲頭之位。

    左右佛海無量,慧聰大師單手成掌,喃喃道:“罪過罪過。”

    青衫高冠飄逸絕塵的鳳眸男子卻笑言:“不過是圖取木如寺主持之位罷了,何謂罪過?大師之所以選擇與青玄劍派共謀大事,不正是爲了這把佛陀至尊的椅子嗎?你們出家人不是常言凡事應當先明其心,再撥雲霧,後定其志?”

    慧聰僧人沒有回答,青衫繼續娓娓言道:“況且論資歷論悟性,木如寺中又有誰能比得過大師,當初前任主持遠遁江湖之時,召集各長老商討繼任人選,木如寺各大長老紛紛表示,應由你慧聰僧人坐上主持的位置,若不是前任主持冥頑不靈,執意要讓慧根平平的慧平僧人繼任木如寺主持,哪裏輪得到他坐上這張佛陀神位受天下香火?這木如寺主持的位置本來就是大師你的,又何罪之有?。”

    慧聰大師收斂怒氣,但仍是不願再青衫面前道流露出一絲不安:“阿彌陀佛,不管是劉先生謀求青玄劍派掌門之位,還是罪僧放不下主持之名,這關起門來本都該是正派家事,可劉先生勾結天龍會,一手謀劃木如寺之會,更不惜用各派弟子的性命換來掌門虛名,已經越過了該有的底線,乃下十八層煉獄的大罪過。”

    童青瑤置之一笑:“慧聰大師何時變得如此慈悲仁義了?小輩記得這局木如寺之會,大師可沒少出謀劃策啊。”

    慧聰大師啞口無言。

    青衫收起了陰鷲笑容轉過身子,倚在二層樓閣邊的朱漆勾闌上,平靜地說道:“如此良機失不可挽,大師真的要放棄登上萬人敬仰的佛陀寶座?”

    慧聰大師猶豫不決,連連嘆息。

    “以各派弟子的性命相換掌教之位着實不妥,可非常時態行非常方法,折去這些天賦凜冽逐漸豐滿的羽翼,無論是於青玄劍派還是木如寺而言,都是有利而無弊好事,且不說這些年竿頭直上的華音門,就說那有意避世的髻霞山吧,二十年前那一場大戰後淡出江湖遠離香火,可仍是穩穩壓過青玄劍派與木如寺一頭,可青玄劍派與木如寺兩派的執牛耳者竟還不去居安思危,趁兩大門派收斂鋒芒之際迎潮而上,停滯不前不說,還想學着人家髻霞山淡出江湖。”青衫男子字字珠璣,語氣卻無多大起伏。

    “如今大梁境內大小宗門如雨後春筍冒出,難保會在哪一天就把木如寺給拉下神壇,取代木如寺擠上天下五大門派的位置。”鳳眸男子稍作停頓,打量着着白眉老僧的神色變化道:“大師是在憂慮萬一事情敗露,該如何是好?”

    慧聰大師不言不語,心思八面通透的鳳眸男子一笑,單從聰慧大師的神色變化中便閱出了答案:“大師大可以放心,無論結果如何,天龍會都答應擋下這灘髒水。”

    “此話當真?”慧聰合十的手緩緩垂下,半信半疑地說道。

    自信有十足把握的童青瑤點頭說道:“當真。“

    “此局滴水不漏,只要大師肯鼎力相助,又何來事情敗露一說?”鳳眸高冠男子又補充道:“待慧聰大師坐上木如寺主持的位置,青玄劍派亦改換門庭,趁着髻霞與拂雪山莊隱世,兩派一同聯手號令江湖豈不美哉?”

    慧聰大師目中生光,思慮許久後才又開口問道:“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依舊是按計劃把各派弟子引誘至無盡海邊,再讓事先埋伏的天龍會魔人一併絞殺?”

    童青瑤輕撫着朱漆勾闌,寥寥地說了四個字:“提前動手。”

    提前動手?撞破內情的白雲心神凝作一塊,手心的冷汗如雨直流。

    慧聰大師詫異道:“你要在木如寺中動手?”

    童青瑤拂過劍柄,目光悄然變得陰森悚然:“不錯,就在今晚。”

    “萬萬不可!”聰慧大師臉色大變。

    “大師莫急,先聽我慢慢道來。”童青瑤慢條斯理地說道:“髻霞派的弟子中,有一人乃天龍會的奸細。”

    慧聰大師大吃了一驚。

    一直藏匿在石像背後,偷聽着兩人交談的少年更是如遭當頭一棒,可震感過後細細一想,這趟下山的衆人都是自幼在髻霞門中長大,又是髻霞各長老座下的愛徒,又怎可能是天龍會的奸細呢?多半是那童青瑤在胡言亂語,妖言迷惑慧聰大師的把戲。

    “髻霞山素來收徒嚴謹,你怎敢斷定那人是天龍會奸細?”慧聰大師問道。

    “那個髻霞弟子提着一柄裹布木劍,似乎與那天龍會盟主之女有不淺的交情,我曾在來木如寺的途中見過他兩回,可他都沒發現我,試問他若真與天龍會沒半分關係,又爲何與那大魔頭的女兒走得如此近?唯一的可能便是天龍會安插在髻霞山的奸細。”

    白雲幡然醒悟,原來童青瑤所說的天龍會奸細並非他人,正是他自己,可又不禁生出疑問,童青瑤到底何時在路上見過自己?一切無從深究,可救下呂芊芊這一有違禁規之事卻落爲把柄,想到這白雲的心頭又沉了幾分。

    “你想藉此大做文章?”慧聰僧人揣測道。

    “正是”童青瑤嘴角一咧,點頭道:“各大門派入住的院子皆有寺中僧人把守,待子時時分,大師你便以巡夜的名義,給各大門派入住的房間點上迷魂香,緊接下來的事就不必再勞駕大師你親自動手了。”

    “我已讓山下的同門前去與天龍會碰頭,讓天龍在今晚丑時動手”童青瑤深深吸氣,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事後再把一切髒水推給那個提木劍的天龍會奸細,神不知鬼不覺,除非。。。”

    慧聰僧人皺起白眉,道:“除非什麼?”

    “除非死人會說話。”童青瑤臉色陰沉,說道。

    咚!白雲聽得太過入神,一個不留神,額頭撞在了伏虎羅漢象的手肘上,發出一聲餘韻綿長的異響。

    “誰?”童青瑤聞聲而動魚貫躍出,劍芒閃爍,指向那座伏虎羅漢像。

    一藏躲在神像背後的人影破窗逃離,燈火昏暗,看不清那人的樣貌。

    青衫窮追不捨,一腳猛蹬在伏虎羅漢佛像肩頭,借力躍出窗外,整座以原石雕刻的石像瞬時炸去上半身,碎塊如流石飛濺,誇張至極。

    慧聰僧人萬萬沒有想到,適才與童青瑤的一番密談竟被偷聽無遺,心快提到嗓子眼上,旋即從供奉萬佛的二層樓閣飄下一層,以包抄之勢追出殿外。

    少年落在萬佛坪上,正欲往山下逃去,如風襲至的青衫男子猛然擲出長劍。

    長劍破空飛出,嘯鳴不止,白雲聞得劍聲嗡嗡嘯響,亦感到涼風颯颯追背,急如星火交織間,白雲不敢託大,陡然轉身,手中神荼長劍行雲流水。

    哐地一聲,神荼憑空畫過半條弧線撥開追擊的利劍。

    同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倏忽落在白雲前後。

    “是你?”鳳眸男子微微訝異,目色卻由暗轉亮。

    “我都聽見了,一個是青玄劍派的大弟子,一個是木如寺得道高僧,爲了野心竟然相互勾結殘害忠良。”白雲側過頭,用餘光瞥了眼身後的白眉老僧。

    青衫男子大笑不止:“這話從你這個天龍會奸細口中說出,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滑天下之大稽。”

    “你胡說!你們纔是勾結天龍會的奸細,居然還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白雲反駁道。

    “哦?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鳳眸男子不屑道:“僅憑你三言兩語有誰會相信呢?”

    “證據?”白雲怒火攻心,但熊熊烈火被他強行壓下,如同壓下一團冉冉升起的紅日。

    縱觀全局,慕長生的親筆密信乃唯一的致勝妙招,決不能因怒火遮目而輕率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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