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淋了兩分鐘,怎麼就好像淋了兩天一樣?
在雨中,槐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後的人開始粗暴的推搡他,槐詩無力的踉蹌向前,只覺得手腳冰涼。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究竟自己要怎樣常青藤聯盟才滿意?
眼淚都快不爭氣的流下來。
只感覺地獄空蕩蕩,魔鬼在眼前……
等上到飛行器上的時候,渾身都已經溼透了。
他甩掉了頭髮上的水珠,擡起帶着鐐銬的手,艱難的揉了揉鼻子,環顧着四周那些神情不遜的噩夢之眼們。
咧嘴微笑,友善的打了個招呼。
“大家好啊。”
他看向一個好像是隊長的角色,問:“不好意思,有煙麼?”
抽着煙的隊長擡起頭,冷漠的看着他,神情陰冷,沒有說話。
而等到座艙的門緩緩合攏,外面的人再看不到裏面的情景之後,他便忽然走上前來,兩邊的人伸手,將槐詩按住了。
就在他想要掙扎的時候,就看到魁梧的隊長擡起手,一拳打在自己的肚子上。
巨大的力量令槐詩忍不住彎下腰去。
乾嘔。
差一點,就把剛剛吞進胃裏的鑰匙給吐出來。
再然後,他就被拽着頭髮,強行扯起來。
“別以爲你是什麼狗屁監察官就能在我這裏討好。”
隊長拔出匕首來,對準了槐詩的臉,一字一頓的告訴他:“老子不在乎!”
不同於家大業大的常青藤,這羣在地獄裏廝混的僱傭兵根本就不會害怕什麼天文會的權威——離開現境和邊境之後,哪怕是統轄局的力量也無法輻射到每一個地方。
無歸者之墓裏大多都是這樣無法無天的角色,這裏面說不定就是殺了天文會的什麼人潛逃到地獄裏的呢。
監察官的名頭,在他們這裏一文不值。
況且,槐詩給他們帶來的慘痛戰損還沒過去一個鐘頭呢,他們怎麼可能將這個階下囚奉爲上賓?
“路上最好給我老實點,別動什麼歪心思。”
說着,隊長的匕首便緩緩的從槐詩的臉上劃過,冷酷的割開了一道裂口。
血色自其中涌現。
六重枷鎖遏制了槐詩一切超出常人的能力,強行將他重新打回了普通人的範疇之內,也再沒有什麼劇毒可以自保。
這一次,是屬於常人的鮮紅血液了。
緩緩流下。
“再讓我從你的嘴裏聽見一句廢話。”
隊長面無表情的甩掉了刀刃上的血,彎下腰,凝視着他的眼睛,冷聲說:“我就剁你一根指頭。”
在沉默的對視中。
槐詩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絲弧度。
染血的面孔微笑。
就好像輕而易舉的窺見了那一張強硬麪目之下的軟弱那樣,如此嘲弄。
“但你一定不敢殺掉我,對吧?”
“老九。”
隊長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下令。
馬上,便有旁邊的看守者起身,強行將他的手腕擡起了,掰開手指。
自始至終,槐詩倒是沒有怎麼反抗。
只是在刀刃落下之前,他忽然說:“地獄音樂協會。”
隊長的眼眸緩緩擡起,神情越發冰冷:“你說什麼?”
“說了一些,讓人討厭的話。”
槐詩微笑着聳肩,“我知道這麼說一定會有人又不高興,但我還是要囉嗦幾句來提醒你——“
他說,”如果你不在乎監察官的身份,那麼,災厄樂師呢?”
槐詩端詳着他的眼瞳,輕聲問:“你斬掉了災厄樂師的一根手指?諸地獄音樂協會會有什麼看法?你們之間是有協議的吧?誰來爲你們提供靈魂創傷的治療呢?
唔,順帶一提,我還是一位深淵廚魔,廚魔大賽組委會官方認證,或許你會想看看我的證件?買不到食物和毒藥怎麼辦?
以及,我還是所有邊境中最大的情報中轉站·暗網的傳奇調查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對吧?”
沉默。
沉默和死寂突如其來。
在隊長的面孔上,隱隱可以看到暴怒的血管在額頭下面跳動着,越顯猙獰。
而槐詩笑容依舊。
在他的臉上,猙獰的刀口已經開始緩緩合攏。除了幻覺一般的鮮血之外,再無任何的痕跡存留。
“現在,你可以把我十根手指頭剁掉了,或者讓我重新問一遍剛剛的問題。”
槐詩微笑着,問:
“——不好意思,有煙嗎?”
.
.
等雷蒙德他們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在閘門的後面,雷蒙德還沒下車,就看到了守候在那裏的灰裙少女。
老司機頓時有點頭疼……
該怎麼跟她解釋呢?
他本來想要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悄咪咪的溜走。
可在等待片刻之後沒有等到槐詩,原緣的神情微變,竟然向着他走過來,“雷蒙德先生,請問老師呢?他沒有在這裏麼?”
“呃……”
雷蒙德愣在原地,感覺自己爲數不多的腦細胞開始過載宕機。
對不起,你的老師被根本莫得良心的大宗師給賣掉了,丟到對面去當了俘虜,但是你不要擔心,對面肯定會比我們更鬧心……
這樣的話他根本就說不出來啊。
在少女不安的凝視中,他的神情越發的複雜,下意識的躲閃着原緣的目光。直到原緣察覺到不對,踏前一步,再次問:“雷蒙德先生,老師去哪兒呢?”
“……”
短暫的沉默之後,雷蒙德低着頭,吭哧吭哧的回答:“你們的老師……他……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沉默突如其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雷蒙德試圖亡羊補牢,趕忙轉身從副駕駛上拿出槐詩沒帶走的東西,交給了原緣:“這個是槐詩留下來的。”
原緣愣在原地。
呆滯的接過,低頭看着手中的頭盔,翻轉過來,她就看到角落裏那個桃紅色的豬型塗鴉。
難以置信。
她還記得這個塗鴉。
那是老師在休整的時候隨手畫的,用了她的記號筆。當時的老師還開玩笑說,過幾天回來給她和小十九也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