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污染物已經被再度封存,可這已經深度化的一切卻無法復原。反而越發失控的開始蔓延。
拼盡她的所能,只能確保任務的完成。
僅此而已。
可不知爲何,她的腳步卻停頓了一下,停在了‘安保主管’的身旁。
“艾……艾女士檢查……檢查結束了麼……”
帕傑羅蠕動着,腫脹的軀殼裏含糊的問道:“我們、我們工作……很嚴謹……嚴謹的……沒有,沒有差錯吧……”
“嗯,是啊,沒有差錯。”
艾晴停頓了一下,頷首:“這都仰賴與各位的奉獻。”
“可是、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我感覺……”
帕傑羅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聽不出那究竟是呻吟還是悲鳴:“我感覺……不太好……是哪裏……哪裏出問題了麼?奇怪……哪裏奇怪……”
沉默裏,艾晴垂下眼瞳,無聲的嘆息。
“帕傑羅先生,在此,我代表決策室,感謝你爲現境的安全所付出的犧牲。”她看着手中的終端,忽然說:“倘若,我向你下達淨化指令,你會遵從麼?”
有慘叫一樣的提示聲從帕傑羅手中的終端中響起。
代表着最高權限的命令從上面浮現。
照亮了那一張麻木的面孔。
在矇昧的混沌思緒中,終於有一絲恍然浮現,帶來了痛苦的領悟。
“原來……是這樣麼……”他輕聲呢喃:“污染……污染……擴散……”
艾晴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
直到他深深的低下頭:“請……請跟我……跟我來……”
再一次的,他轉過身,蠕動着向前。
當第一絲的困惑得到了解答,眼前的世界就變得分外飄忽。
人造太陽的陽光,綠茵的草坪,往來的同事,還有他們談笑時的樣子。
可一切明明如此正常,又是哪裏不對呢?
想不明白……
只是很痛苦,很害怕,很難過。
他呆滯的凝視着這一切,無聲垂淚。
許久,許久,轉過身,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打開保險櫃。
拿起了那個紅色的電話。
“通告……通告β01全員……緊急事態……重複一次,緊急事態……”他停頓了一下,腫脹的軀殼漸漸佝僂下去:“請……全員……避難所……集合……”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依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呆滯的凝視着桌子後面的艾晴。
警報的紅光照亮了她的面孔。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他無力的申辯着,擡起觸鬚,覆蓋面孔,像是流淚一樣,含糊悲鳴:“我們……我們在這裏……工作五十年……明明……什麼問題都沒有……”
艾晴沒有說話。
直到警報的聲音從窗外斷絕。
在監控中,所有的成員都遵循引導,進入了地下避難所的大門。
“就非要……如此……不可麼?”帕傑羅在自言自語。
艾晴依舊沒有說話。
直到那個紅色的按鈕被按下,火焰和高溫從‘庇護所’的縫隙中噴薄而出,慘叫聲和質問不斷的從通訊中傳來。
最後,再無聲息。
“淨化……指令,完成。”
帕傑羅的觸鬚痙攣着,捧起一柄手槍,艱難的擡頭,祈求:“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
“感謝你的配合。”
艾晴頷首,接過了手槍,對準他的面孔,最後發問:“還有什麼想要說的麼?”
“爲何……要……告訴我呢……”
“大概,是因爲同情吧。”
艾晴想了一下,鄭重的告訴他:“同爲弱者之間的‘同情’。”
“抱歉,我無法施以援手,也沒有讓你們解脫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像個半吊子一樣,讓你們自己去做出選擇。”
她說:“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們做的事情了。”
“沒有……沒有選擇……”
帕傑羅抽搐着,流淚,嘶啞悲鳴,“徒增……痛苦……”
“或許吧。”
艾晴回答:“可理智的死亡和愚昧的墮落卻有所不同,哪怕只是表示出抗拒也好,也必須對敵人做出反擊。
倘若屈服的話,那麼曾經的堅持就不會有價值。
由我作證,帕傑羅先生,你們不曾自甘墮落,直到最後,你們都是足以令天文會爲之驕傲的成員。”
漫長的寂靜裏,帕傑羅渾濁的眼眸中有光亮起。
“會存在……救贖……嗎……”
“也許不會。”
艾晴垂眸,輕聲道別:“有朝一日的話,就讓我們從地獄中再會吧。”
她扣動了扳機。
再無猶豫。
伴隨着低沉的聲音,帕傑羅的頭上出現了一個貫穿的裂口,火焰擴散,將依舊在抽搐着的畸變軀殼籠罩,迅速的帶來滅亡。
在最後的瞬間,帕傑羅似是露出瞭解脫的笑容,嘴脣開闔着,想要說什麼。
很快,那笑容隨着火焰的熄滅,化爲了灰燼。
連帶着最後的道別一同埋葬在空空蕩蕩的座椅上。
寂靜裏,艾晴提起了公文箱,轉身離去。
當她走出大門的那一瞬間,有淨化的光從天而降,將身後的堡壘吞沒。
彈指間,一切都消失無蹤。
“任務完成。”
艾晴擡起了手中的公文箱,站在原地,對通訊頻道最後吩咐:“我需要一針源質抗凝劑,麻醉,還有標準生物隔離。”
遠方傳來嘭的一聲輕響。
她閉上了眼睛。
五分鐘後,身穿厚重防化服的工作人員將沉睡的她小心翼翼的放入了隔離倉,關上了艙門,向着天空揮手。
雲端的直升機升起。
最終,只剩下漫天的風雪依舊在呼嘯着,漸漸落在焦黑的大地上,將曾經的一切覆蓋。
.
“做的不錯。”
當艾晴在隔離室的病牀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了對講機中的讚揚:“我們的紀錄者提取了事象記錄回顧,你做的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
“只是履行職責而已,並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