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579.第579章 索誰的命(二)
    ♂nbsp; 第五懸固滿眼都是從古怪的巨蛋裏脫身而出的“大弟子”,急得他差點要蹲下身來、試圖戳一下地上這具死屍的皮肉,看看後者是不是真的早已僵冷無救之際,便沒有注意到身旁其他活物的異樣舉動。

    老人家沒有注意到,石室裏安坐於蒲團上的女子已悄無聲息地輕輕拍了拍身前的綰色暗袍,繼而竟像凡世間那些以哄騙人爲生的戲法師那樣,將這衣衫凌空“抓”離了蒲團。

    而那從六方賈杜總管身上卸下來的暗袍,此時還果真像是被什麼精怪附了身,只是稍稍發了怔,便聽話無比地在虛空中抖了抖“身軀”,繼而端坐在了女子的身邊。

    老人家更沒有注意到,被他一氣之下棄在了旁側的破蒼大刀,就在這眨眼間如同受了熟悉的氣機牽引,倏爾從湖石面上跳了起來。

    明明是把異常寬闊的刀器,然而破蒼這一躍一縱之間,一如過往數百年間在主人身邊時的輕車熟路,不但沒有因爲碰觸到了湖石、而鬧出任何的響動來吸引旁人的注意,甚至連它那雪亮的刀芒都刻意收斂了大半。

    只是它奔去的方向,並不是剛從雪白巨蛋裏脫身而出的“末傾山大弟子”。

    恰恰相反,破蒼收斂了所有聲息、轉而往與一死一活兩位“主人”的反方向遊空而去,轉瞬之間就結束了這場“逃離”,最終將自己那不足兩掌的柄格送到了另一隻寬厚的手掌裏。

    柴侯爺。

    明明片刻之前還扶着虛弱的妻子,小侯爺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空了出來。他像是早就心知這寬闊刀器會無端端往自己撲來的“莽撞行徑”,不但沒有震驚惶急,反倒極爲冷靜地接受了這場變故,牢牢地握住了大刀的柄格。

    從進了淵牢開始便一直都顫抖低吟不休、連在第五懸固手裏也不安地瘋狂閃耀着自身刀芒的破蒼,竟就這麼在柴侯爺手裏安靜了下來,安穩得一如陪在主人身邊、四處尋敵而不得的過往數百年辰光。

    “你去吧。”少女竟也全然不因爲“丈夫”這麼突兀地就能馴服了破蒼而震驚失色,反而極爲配合地微動了腰肢,當即就身形輕捷地滑出了柴侯爺的懷抱,竟像是早就商量好的那般旋身退在了“丈夫”的身後。

    她的面色仍然青白如鬼,眉宇間卻已褪去了虛乏之態,毫無方纔被丈夫護在牆角的嬌怯模樣,連語聲都是堅決且冷靜的:“記得他和你說過的,不想死就不要留手。”

    柴侯爺的眸光定在破蒼的刀身上,正極緩極緩地轉動着手腕,彷彿他此刻傾耳聽着的並不是身後妻子的囑咐,而是手裏這把刀器死命剋制住、卻還是從刀紋中隱隱泛起的低吟聲。

    少女刻意壓低了嗓音,顯然是不想讓旁人聽到她的言語,然而這夫妻倆方纔往前挪動了許多,此時與第五懸固不過隔着區區兩丈,她這兩句沒頭沒腦、卻顯然是要誰拼命的叮囑,又怎麼瞞得過這位老人家

    然而堂堂的末傾山掌教恰被對面的另一位生靈奪去了注意,對周遭的一切都惘然未聞,當然也沒有閒情逸致來關心身後這小兩口的“親暱”舉動。

    已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本尊還是冒牌貨的破蒼主人,似乎是因爲全身的傷勢着實過重、而有些站立不穩,竟慢慢地舉起了他那鮮血淋漓的右臂,往前顫抖着探去,像是在懇求僅離他兩丈之遙的師尊扶他一把。

    老者死死地拽着自己的灰白長鬚,面色發僵,腳下卻有些不由自主,竟果真就要往赫然還是個大活人的“大弟子”那邊舉步移了過去。

    即使是重傷之下,本就身形魁梧的末傾山大弟子也只需三步、就踉蹌着撲到了瞪大着眼來迎徒弟的老者肩上。

    他倒也着實不客氣,徑直就像座山嶽般地砸到了身量只有他一半高大的師尊身上,全然不體諒眼前這位老人家的肩胛骨是不是受得了。

    老者瞬而面色大變。

    他當然不是因爲快被壓扁才震驚至此。

    自家三個徒弟偶爾被他揍得不知天南地北之時,不都是他這個老頭子或拖、或揹着娃娃們回去養傷的

    讓老人家驚駭莫名的,是他竟真的抱住了對方。

    他本以爲,這憑空出現的第二個“大弟子”,該是個來向他追魂索命的惡鬼的。

    然而他此刻結結實實地抱住了這具皮囊,才驚覺從對方肉身裏透出的熱力之真切絕不會是從冥界裏爬出來的鬼靈。

    甚至連從這小子右臂上滴落下來的血珠,都千真萬確地快砸到了老人家的眼裏。

    老者幾乎要當即就轉過身去、看看湖石面上那具死屍到底還在不在。

    你倆到底誰是誰

    就算曾和你們有什麼大仇,如今同胞兄弟一起變成我家乖徒的模樣、來找老頭子我的晦氣可不是什麼厚道事

    然而在人間修真界“橫行霸道”慣了的第五懸固,此時偏被天知道是真是假的“大弟子”那雙如同鐵鑄的雙臂箍了個徹底,連稍稍扭個脖頸都成了奢望。

    更別提這第二位出現在他眼前、和本尊同樣沉重高大的“破蒼主人”已然鼻息奄奄,也不知中間是出了什麼差錯,卻儼然也是副被老者親手揍成身魂幾近支離破碎的悲慘模樣。

    已被眼前的境況震得果真快犯了糊塗的末傾山掌教,所能做的不過是苦笑着拍了拍“大徒弟”的背脊,如同多年前第一次輕而易舉地將後者揍翻在地後,還是上前安慰這彼時還未拜入末傾山門下的陌生後輩時的無可奈何。

    像是因爲師尊的這個舉動而徹底安了心,壓在老者肩上的沉重身軀也登時鬆垮了他那僵硬的皮肉,這下連最後一分餘力也散得乾乾淨淨,似乎是昏死了過去。

    末傾山大弟子的雙肩一垮,被包圍在萬千碎芒之中、不知從何而來的九尺巨蛋便彷彿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漸漸合攏了那被輕易劃破的蛋殼,在第五懸固的愕然注視下緩而淡去了行跡,不到十息的短暫辰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是從未來過這太湖底。

    異變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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