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嬌 >第二百零五章 失言
    裴府耕園的書房裏,裴宴和沈善言相對無言。

    半晌,沈善言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是我太自以爲是了。說起來,我們兩口子還挺像的,都是那種沒有腦子的人。我連自己家的事都理不清楚,還來勸你。遐光,你就看在你二師兄的面子上,別和我一般計較了吧!”

    裴宴的臉色微霽,道:“沈先生能想清楚就好。我不是不想管京城的事——建功立業,誰不想呢?可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行的。我既然做了裴家的宗主,自然要對裴氏家族負責,不能因爲我一個人的喜好,把整個家族都拉下水。這一點,您是最清楚的。要不然,當初您也不會選擇來臨安了。”

    沈善言點頭,神色有些恍惚,輕聲道:“你阿爹……有眼光有謀略也有膽識,從前是我小瞧了他……我一直以爲毅公纔是你們家最有智慧的,現在看來,最有智慧的卻是你阿爹……這也是你們裴家的福氣!”

    “福氣!”裴宴喃喃地道,眼眶突然就溼潤了,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半點聲響也發不出來。

    還是阿茗的出現打破了書房的靜謐:“三老爺,鬱家的少東家和小姐過來拜訪您!”

    裴宴現在不想見客,可他也知道鬱棠和鬱遠這個時候來找他是爲了什麼。

    弓是他拉的,他不能就這樣放手不管!

    “請他們進來吧!”裴宴說着,卻沒有辦法立刻收斂心中的悲傷。

    倒是沈善言,聞言奇道:“鬱家的少東家和小姐?不會是鬱惠禮家的侄子和姑娘吧?”

    “是!”裴宴覺得心累,一個多的字都不想說。

    沈善言見狀尋思着他要不要回避一下,阿茗已帶着鬱遠和鬱棠走了進來。

    兄長高妹妹一個頭,都是膚白大眼,秀麗精緻的眉眼,一個穿着身靚藍素面杭綢直裰,一個穿了件水綠色素面杭綢褙子,舉手投足間落落大方,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沈先生也在這裏!”兩人給裴宴行過禮之後,又和沈善言打着招呼。

    沈善言微微頷首,有點奇怪兩人來找裴宴做什麼,見裴宴沒有要他迴避的意思,也就繼續坐在那裏沒有動。

    鬱遠將幾個匣子捧給裴宴看。

    裴宴原本就不高興,此時見自己苦口婆心了好一番,鬱遠拿出來的東西還是沒有達到自己的要求,就有點遷怒於鬱遠,臉色生硬地道:“這些東西做得不行。油漆也就罷了,漆好漆壞佔了很大的一部分,就算你們家想進些好一點的油漆,只怕也找不到門路。可這雕功呢?之前我可是叮囑了你好幾次,可你看你拿過來的物件,不過是比從前強了一篾片而已。要是你們只有這樣的水平,肯定是出不了頭的。”

    鬱遠一下了臉色煞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鬱棠於心不忍。

    她明明也看出了這些問題,卻沒有及時指出來,指望着裴宴能指點鬱遠一二的。沒想到裴宴說話這麼尖銳,幾句話就讓她大堂兄氣勢全失。

    鬱棠忙補救般地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說來說去,還是我們見識太少了。三老爺,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們找個樣子過來,讓我們看了漲漲眼界。”

    裴宴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鬱棠的話有道理。

    不過,御上的東西哪是那麼容易找得到的,但裴宴卻恰好有。

    他道:“那你們就等一會兒好了,我讓人去拿個圓盒,是用來裝墨錠的,從前我無意間得到的,先給你們拿回去看看好了。”

    裴宴這是要幫鬱家做生意?裴宴不是最不耐煩這些庶務的嗎?鬱傢什麼時候這麼討裴宴喜歡了?

    沈善言有些目瞪口呆。

    鬱棠頗爲意外地看了裴宴一眼。

    不知道爲什麼,裴宴看上去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鬱棠卻隱隱覺得裴宴心裏非常地不高興,而且像有股怨氣堵在胸口徘徊不去,會讓裴宴越來越暴躁似的。

    但沈先生在這裏,鬱棠沒有多問,和鬱遠拿到那個剔紅漆的纏枝花小圓盒就要起身告辭。

    裴宴望着鬱棠眉宇間的擔憂,心中閃過一絲躊躇。

    鬱小姐向來在他這裏有優待,不是被他留下來喝杯茶,就是喫個點心什麼的,這次她跟着鬱遠進府,卻遇到了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給她,就直接趕了她走人。

    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回去之後會不會多想。

    甚至是哭鼻子……

    裴宴略一思索,就喊住了往外走的鬱棠,道:“我這裏還抽空畫了幾張圖樣,你先拿回去看看。過幾天我再讓人送幾張過去。”

    因爲裴宴常常改變主意,鬱棠並沒有多想,她見裴宴的臉色好像好了一些,也揚起嘴角淺淺地笑了笑,想着沈善言在場,還曲膝給他行了個福禮,這才上前去接了裴宴在書案上找出來的幾張畫稿,低頭告辭走了。

    裴宴見她笑了起來,心中微安,想着小姑娘不笑的時候總帶着幾分愁,笑的時候倒挺好看的,像春天驟放的花朵,頗有些

    奼紫嫣紅的感覺。

    難怪當初那個李竣一見她就跟失了魂似的。

    不過,現在的李家估計自身難保,日子要開始不好過了。

    他暗中有些幸災樂禍地嘖了一聲。

    又想到鬱小姐那小心眼來。

    不僅要讓李家失去了一門好親事,還藉着他的手把李家給連根拔起,甚至連顧小姐也不放過。

    想到這裏,裴宴揉了揉太陽穴。

    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他能防範的也都防範了,但願浴佛節那天鬱小姐沒有機會惹出什麼妖蛾子讓他去收拾殘局!

    裴宴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和沈善言繼續說起京中的形勢來:“這次都督院派了誰做御史?真的只是單純地來查高郵河道的帳目嗎?”

    沈善言沒有吭聲,表情明顯有些震驚。

    裴宴訝然,不知道他怎麼了,又問了一遍。

    沈善言這才“哦”了一聲,回過神來,道:“派誰來還沒有定。京中傳言是衝着高郵的河道去的,可派出來的卻是浙江道的人,一時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人到了,看他們是歇在蘇州還是杭州了。”

    裴宴沒有說話。

    沈善言有沈善言的路子,他有他的路子。

    如果這次司禮監也有人過來,恐怕就不僅僅是個貪墨案的事了。

    他沒有說話,沈善言卻忍不住,他道:“你……怎麼一回事?怎麼管起鬱家那個小小的漆器鋪子來?就是鬱惠禮,也不過是因爲手足之情會在他兄長不在家裏的時候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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