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春木 >蒼穹月懸(五)
    只聽“砰砰”腳步聲起,梁長老一言不發地走進大殿。裏面衆人不知怎地,一下安靜下來,只剩下梁長老那粗重的喘息聲,異常刺耳。

    終於,梁長老走到了屋頂二人的目光所及之處。林子言看清之後,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梁長老披頭散髮,渾身血污,胸前和背後各有一道又長又寬的傷口,正不住地往下淌血。

    梁長老將手中的熟銅棍往地上一頓,“鏗”地一聲,那塊青磚頓時粉碎。他直直地凝視着鄭弘義,沉聲道:“幫主,真的是你嗎?你真的下令要殺了我?”他身上血流不止,但氣息仍是平穩,足見內功深厚。

    此話一出,林子言心裏立即明白了。原來以幫主鄭弘義和錢舵主爲核心的“保幫派”不止是將梁長老等“請去喝茶”,而是撕破臉皮,打算剷除異己,徹底一了百了。但如此一來,六大長老變成了兩大長老,五大舵主一連死了三人,丐幫中最厲害的一衆高手,霎那間少了一半還多,豈不是元氣大傷?

    鄭弘義淡淡一笑,道:“梁長老受了傷,請坐下來歇一會兒再說吧。”擡手招呼道:“來人,給梁長老奉茶!”

    梁長老好似不聞,瞪視着一旁的許長老,道:“許兄弟,說句良心話,往日老哥哥待你如何?”

    許長老霍地站起,道:“梁長老,我最初入會之時,就是由你引薦。這一路走來,你對我的種種好處,我一直記在心上。”

    梁長老道:“但你今夜用計將我等一衆長老、舵主困於破廟中,害得我險些喪命,豈不是忘恩負義之舉?”原來之前許長老以幫主之令將他們誘騙至一處偏僻之地,耽擱了許久,這纔來的遲了一些。

    許長老面有愧色,道:“大丈夫敢作敢當,不錯,我這麼做的確對不起你,但······”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堅定起來,道:“此事有關咱們丐幫的前途,是不可不爲。個人恩怨與之相比,就顯得太輕了。”

    梁長老仰頭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淒涼悲痛之情,隨後目光望向鄭弘義,道:“幫主啊幫主,原來你把我們這些老傢伙殺個乾淨,是爲了丐幫的前途,當真是深謀遠慮,用心良苦吶!可憐章長老,王舵主他們,爲了丐幫辛苦奔波了一輩子,最後竟然飲恨慘死於荒野破廟之中!”聽他言語間的意思,那些被困的長老、舵主都已喪命,只有他不知如何逃了出來。

    鄭弘義沉默不答。錢舵主上前一步,道:“梁長老,自古以來,凡是除舊迎新之時,哪有不死人的?我們也不是不與你講道理,可你頑固不化,一意孤行,倒頭來自取滅亡,也怪不得別人。”

    梁長老轉頭盯着他,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齒道:“錢人達!都是你這種奸猾重利的小人在蠱惑人心!我丐幫數百年來的名譽,可要毀在你們手上了!”說罷,大吼一聲,朝他撲去。

    錢人達見梁長老神色猙獰,來勢兇猛,不禁也嚇了一跳。但他臉上的懼色只是一閃而過,立即打了個手勢,身後八名骨幹弟子躍上前去,與梁長老交手相鬥。

    那八名弟子身手了得,均手持鐵棍,將梁長老圍在中心,似乎是用了什麼陣法。梁長老虎吼連連,卻始終不能破陣。錢人達面露得意的微笑,道:“梁長老,你穿的這身衣服,拿的這條兵器,都是我錢某花銀子弄來的吧?你既然看不起我錢某人,那便將這衣服、兵器還給我吧!你若脫得赤條條的,我便也不來爲難你了。”

    梁長老聞言,怒氣上涌,破口罵道:“畜生!我要取你狗命!”只是他流血甚多,這一動怒又泄了真氣,手上露出破綻,被兩棍打在肋下。只聽“喀喀”兩聲,梁長老兩肋具斷,一時間劇痛鑽心,坐倒在地。八名弟子見狀,伸棍壓在他的背上,令他動彈不得。

    林子言見梁長老疼得額上冷汗直冒,卻緊要牙關,一哼都不哼,不禁佩服他的硬氣。雖然丐幫內亂,輪不到他來插手,但梁長老這般慘狀,卻也讓他起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想法。

    燕赤雪聽林子言呼吸有異,似乎是正在潛運真氣,猜到他心中所想,於是拉住他的手,略一搖晃,輕輕道:“靜觀其變。”

    梁長老身不能動,卻仍是用嘶啞的聲音罵個不休。錢人達笑嘻嘻地上前,湊近了對他說道:“梁長老,你們這些老傢伙,武功是挺高,功勞也是有的,但見識還是太短。幫主早就動了殺心,你怎地一直不知?”

    梁長老微微一愣,突然覺得心口一涼,低頭看去,一把匕首已插入胸膛。錢人達面帶笑意,伸手快速一抽。梁長老大叫一聲,向後倒去,片刻之間已然斃命。

    大片的鮮血涌出,染紅了青磚,一位資歷深厚的長老就死在眼前,可丐幫幫主鄭弘義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依舊惜字如金,一言不發,廳中的氣氛變得更爲凝重。

    錢人達將匕首上的血跡擦乾後,緩緩走開,轉頭向孫副幫主問道:“孫兄弟還有什麼話想說麼?”他剛殺了一人,現在臉上容光煥發,特別精神。

    孫副幫主站起身,森然道:“錢舵主若是想用一樣的法子來對付我,怕是不太容易······”說到這裏,忽然感到雙腿一軟,不可思議道:“這······這茶······?”伸手一掃,將桌上的茶杯打落在地。

    錢達人笑道:“孫兄弟不必緊張,茶中的確有些東西,不過並非毒藥,而是麻藥。你武功很高,若沒有這杯茶,錢某還真沒膽量離你這麼近說話。”

    之前喝過茶的戚長老一聽茶中有藥,急忙對鄭弘義道:“幫主!這······”

    見鄭弘義點了點頭,錢人達笑道:“戚長老是自己人,給他上解藥吧!”一名骨幹弟子立即奉上一枚藥丸。

    孫副幫主冷冷地看着戚長老一口吞下藥丸,並不說話,臉上也未顯驚慌之色。

    錢人達對他道:“孫兄弟,你何必像梁根發他們這般固執?錢某對你向來欽佩,幫主也一直把你當作左膀右臂。你若是能順從大意,此事一過,我錢某一定給你磕頭賠罪,不敢怠慢。”說着就深深一揖,以示誠意。

    孫副幫主斜眼看着他,道:“順從大意?你是要我對剛纔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如今梁長老等七位首腦死於自己人之手,這一切又該如何揭過?”

    錢人達微微一笑,道:“這還不容易?韃子高手夜襲錢府,意圖將我丐幫首腦盡數圍殲。大家肯定不會束手待斃,所以一起浴血奮戰,殺退敵人。但這麼一場惡戰下來,總得死那麼些人,是不是?”

    孫副幫主聽後,哈哈笑了起來,譏諷道:“錢舵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佩服佩服!”頓了頓,接着道:“但百密必有一疏,錢舵主,你真以爲自己這次是算無遺策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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