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
正在小憩的蒼正帝,睡得並不安穩,他夢到了許多年前的情形。
那是在清霞閣。
他擡頭看了一眼牌匾,龍行虎步的走了進去。
一位面容極爲美貌,神情卻是柔和的女子,虛弱的坐於窗前。
女子望着窗外,哪怕看到他這位當今聖上,眼中也沒有起任何的波瀾。
她就是恆卓淵的母妃,原本的淑貴妃方靜曉。
“淑貴妃。”蒼正帝出聲。
方靜曉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聲音輕柔卻堅定的說出一句話:“先帝已逝,本宮是太妃。”
“好,淑貴太妃。”蒼正帝好似極爲好脾氣的,順着她的話語稱呼她爲太妃。
許久,方靜曉沒有再說半個字。
蒼正帝眼中掠過一抹怒氣,說道:“淑貴太妃就不問問朕,來此做什麼”
見方靜曉沒有任何反應,蒼正帝又問了一句:“或者,你就不問問,你的兒子去了哪裏”
話落,果然如蒼正帝所料一般,方靜曉有了反應。儘管那反應極爲細微,卻又哪裏逃得過蒼正帝的眼睛
心中冷笑一聲,蒼正帝緩緩俯身,口中說道:“父皇已經去了,淑貴太妃可以無動於衷。不過,淑貴太妃難道連自己唯一兒子的死活,也不管了嗎”
“既然如此,那朕也不會再管。畢竟,才六歲的稚子,怕是死了,也不足以餵飽,那些虎狼的肚腹的。”
窗前的方靜曉,終究是有了反應。
她緩緩的轉眸,雖是微微紅腫,卻依舊漂亮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蒼正帝,眼神中有着隱藏極好的,無盡的擔憂。
忽而,方靜曉淡淡的笑了,她開口說道:“淵兒的確還小,填不滿那些虎豹豺狼的肚子。可是,怕是要讓你失望了,他絕對不可能以身飼虎。至少,不是現在。”
“淑貴太妃此話何意”蒼正帝的眼睛,帶着危險與威脅的盯着方靜曉。
方靜曉不回答,只淡淡的笑着說:“本宮知道,你在找什麼,本宮也知道,你沒有找到。”
“你”
方靜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本宮也不妨告訴你,皇上的確將它留給了淵兒,它的主人就是淵兒,也只能是淵兒”
她口中的皇上是指先帝,而非面前的蒼正帝。
而蒼正帝聞言,頓時明白他所料不錯,父皇果真把最重要的東西,給了恆卓淵,而不是他他有如被人揭穿了假面的醜陋小人,頓時心中又羞又惱,且怒氣橫生
蒼正帝伸手,一把捏住方靜曉的下頜
其狠厲的力道,讓方靜曉只覺得下頜,似要被捏碎一般的劇痛
與此同時,蒼正帝陰狠出聲:“你就不怕,朕將他活剮了到時候,那樣東西的主人,一樣會是朕也只能是朕”
方靜曉不掙扎,也沒有出聲,就那麼靜靜的看着蒼正帝。
須臾,蒼正帝似乎是受不了這樣的目光,有些狼狽的甩開方靜曉。
方靜曉摔在地上,也不起身,只努力的開口說道:“你不敢。”
“朕有何不敢”蒼正帝怒聲道:“你們母子想死,朕可以成全”
“你不敢。”方靜曉語氣平靜,“與之相反,你會護着他長大。”
“不可能”
蒼正帝猛然從夢中驚醒,額頭已然是冷汗一片
而璟王府內,雲湘瀅聽恆卓淵細細說了一番,纔算是明白過來,蒼正帝對恆卓淵時好時壞,一時好好養着他,一時又恨不能他立即死,後來又生怕他死了,究竟是爲了哪般。
先帝去世的匆忙,有一樣從先祖創建恆朝之時,就留下來的物件,蒼正帝並沒有能拿到手。
這物件極爲重要,是恆朝每一代帝王,才能傳承得到的。
蒼正帝遍尋不到,自然就認爲,先帝偏寵恆卓淵,應當是把那物件給了恆卓淵。
這纔會有年僅六歲的恆卓淵,被蒼正帝給擄劫而去,關在黑暗狹窄的地方,一番拷打逼問的事情。
只是,恆卓淵並不知,有那樣一個物件的存在,蒼正帝自然也不可能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在確認了恆卓淵並不知情之後,蒼正帝就以天神般的雄姿,出現在恆卓淵被困的地方,假意將他救了出來。
至於,爲何要這般做,還在其後十幾年間,教養恆卓淵長大,甚至任由他立下赫赫戰功,封做了親王。這些種種,原因還是在那樣物什上。
淑太貴妃臨去之前,是見過蒼正帝的。
自然,這期間的事情,恆卓淵沒有細說,雲湘瀅也就沒有追問。
只知蒼正帝許是從淑太貴妃口中得知,這樣物什恆卓淵並不知道,但是卻當真是這樣物什的主人。
而且,最爲重要的事,若是恆卓淵在及冠之前,發生意外身亡的話,那樣物什就會立即成爲無主之物。
而反噬的目標,則是恆朝皇室,確切的說,就是坐在皇位上的蒼正帝
先祖創立,傳承幾百年,這反噬,恐怕不是蒼正帝,輕易能應付過去的,許是要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
這如何能不讓蒼正帝忌憚
因此,蒼正帝拿不到這樣物什,找尋不到這樣物什的下落,自然就不敢輕易動恆卓淵,甚至還要護着他,不能讓他發生意外。
而兩年前,與漠國那一戰之時,正是恆卓淵及冠之後
所以,蒼正帝迫不及待的,想要送恆卓淵去死,纔會不惜聯合敵國,設下了一場驚天陰謀
只是,蒼正帝沒有想到,恆卓淵的命那麼大,居然只是失蹤了半年。雖說一直重傷未愈,總是掙扎於垂死邊緣,可就是死不了
所以,蒼正帝連連派遣殺手,就是想着趁他病要他命。
可惜,殺手是派了不少,甚至精銳也派出無數,可是恆卓淵還是好好的活着。
蒼正帝就開始懷疑,恆卓淵的重傷是不是假裝的,否則怎麼就是殺不死呢所以纔會對他有着諸多的試探。
而恆卓淵一開始回來之時,其實並沒有追查到,這一場陰謀的背後是蒼正帝。他之所以防備蒼正帝,卻是因着彼時的他,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恆卓淵也沒有想到,他算是錯有錯着,防備所有人,竟然防備到了正主頭上。
真相,漸漸顯露。
母妃的毒,是蒼正帝下的。
那場戰敗,也是蒼正帝一手導演的。
恆卓淵沒有說過,當他得知真相之時,究竟有多痛心。更加沒有說過,因爲那他根本不知的物什,搭上了不知凡幾的性命,他心中對蒼正帝,究竟有多失望與痛恨。
自然,他也不會說,要追查出這些真相,要艱難的活着,究竟有多難。
他只輕描淡寫的,把這些事情說了一遍,語氣平淡的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
而聽了恆卓淵的話,雲湘瀅沉默半晌,輕聲問道:“那樣物什可是虎符牽扯到了兵權”
恆卓淵微微搖頭道:“目前,我也是不知。皇上手中的虎符,並無缺失。只是我也想不出,如果不是虎符這種東西,爲何會有無主必反噬,這樣的說法。”
雲湘瀅點點頭,道:“恐怕這後面牽扯的兵將,還是最爲精銳之師,否則,皇上不會這般忌憚。”
說到這裏,雲湘瀅頓了頓,纔想起一事,看着恆卓淵問道:“你解釋了皇上爲何想要置你於死地,卻沒有說,皇上現在爲什麼又不敢殺你了,甚至還生怕你死了。”
聞言,恆卓淵就微微勾了脣。
“待我及冠之後,那樣物什失了主子,也不會再反噬。所以,皇上迫不及待的要我去死。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忽然又得知了,另外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原主人死了,那樣物什就會徹底失去作用。”
“失去作用”雲湘瀅疑惑挑眉。
“嗯,失去作用。”恆卓淵點着頭,“如果在他找到,並且拿到那樣物什之前,我這個原主人死了,那樣物什就沒有任何用處了。就是說,如果我死了,皇上找到了那樣物什,那樣物什背後的東西,也不再屬於他。”
“那屬於什麼人”
“迴歸整個恆朝,從此不復存在。”
說這些話的時候,恆卓淵都是在笑着的。
那是一種類似於調皮的,狡黠的笑容。
雲湘瀅看着他脣邊的這一抹笑,忽然間就想到了什麼,驚異的睜大眼睛看着他。
半晌,雲湘瀅道:“後面這條消息,怕是你弄出來的吧”
恆卓淵哈哈一笑,微微湊近雲湘瀅,嘴脣幾乎就貼在雲湘瀅耳畔上,說:“娘子聰慧。”
耳垂一癢,雲湘瀅立即紅了面頰,向後一躲,忍不住橫了恆卓淵一眼。
瞪完恆卓淵,雲湘瀅也不再多問,心中也明白,皇上可是很惦記那樣物什,當然不想恆卓淵現在死了,害他多年籌謀一朝落空。
“走吧,我們該去做事了。”恆卓淵出聲招呼雲湘瀅。
而云湘瀅邁出去幾步,忽然又問道:“你是不是還給皇上,放出去了別的消息”
“香湘爲何這麼問”
“不是說,皇上知道,你對這樣物什毫不知情嗎皇上怎麼會,又想起來從你這裏入手了”
見雲湘瀅柳眉微蹙,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模樣嬌俏可愛,恆卓淵忽然就起了逗弄之心,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恆卓淵”雲湘瀅惱怒的低喊。
恆卓淵不以爲意,反而又說了幾句話,讓雲湘瀅更是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