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蒼正帝在城外,親自爲前往陽安城,鎮壓民變的璟王踐行。
戰旗烈烈,聲勢浩大,一衆朝臣跟隨在蒼正帝身後,用極爲複雜的眼神,看着一身鎧甲的璟王。
蒼正帝舉杯,滿場寂靜,蒼正帝這才滿意的開口說道:“皇弟是能征善戰慣了的,對上敵國亦是屢戰屢勝,何況今次面對的是一羣烏合之衆,皇弟必能全勝,剿滅亂民朕在京城等你凱旋歸來”
“凱旋凱旋”全軍將士齊聲呼喝。
在滿朝文武大臣的複雜目光中,恆卓淵接過蒼正帝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大軍出發。
蒼正帝看着幾萬將士,走了很遠,這才準備擺駕回宮。
不過,當蒼正帝轉身之後,不期然的就注意到了,遠處的一輛青色馬車,蒼正帝的腳步略微停頓。
衝着一旁的劉曹招了招手,蒼正帝對劉曹低聲吩咐了一句什麼,劉曹的目光,就也落在了遠處的青色馬車上。
有內侍小跑而出,一衆大臣疑惑的看着。
內侍到了那青色馬車前,不多時帶着一婦人打扮的女子回來。
“臣婦參見皇上。”女子跪拜於地。
衆人更是疑惑萬分,這是
看着與平民百姓一般無二,跪拜於地的雲湘瀅,蒼正帝眼神中掠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
“璟王妃也是來送璟王出征的”
蒼正帝這一開口,衆人才明白過來,跪拜於地上的女子,竟是前段時間,璟王病重,爲沖喜而來的璟王妃
居然是這麼一位瘦弱女子
而云湘瀅跪在那裏,蒼正帝不叫起,她便也不起身,更不擡眸,只聲音清冷的回答:“回皇上,臣婦並非是來送殿下出徵的。”
這下子,所有人都驚詫起來,包括蒼正帝。
蒼正帝疑惑的掃了她一眼,道:“璟王出征,而你身爲他的王妃,居然並不爲璟王送行”
“是。”雲湘瀅瘦弱身軀,挺得筆直,“因爲臣婦會跟隨殿下前往陽安城。”
“荒謬”蒼正帝厲斥了一聲。
一衆朝臣也是,除卻荒謬二字,一時間都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字眼,來形容雲湘瀅的舉動了。
立即有朝臣,替蒼正帝說出了蒼正帝想說,卻又未曾說出口的話:“璟王妃可知,大軍出征,攜帶女眷是大罪即便你貴爲璟王妃,主帥是璟王殿下,也是一樣的。”
雲湘瀅轉眸,看向了出聲之人:“本王妃並非殿下攜帶同去。”
“璟王妃這話是何意”
雲湘瀅不答反問:“請問這位大人,我恆朝可有規定,親王妃不可隨意出京”
那人一噎,在京親王無召不得隨意出京,在封地的無召不得隨意回京,可是的確不曾規定,親王妃不可隨意出京。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那人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只能回答:“並無。”
雲湘瀅微微勾脣,說:“既是如此,本王妃要出京去,又有何不可”
那人頓時語塞。
不過,也立即有另外一人,跳出來說:“璟王妃可不單單是要出京,那麼簡單,剛剛璟王妃不是還說,要和璟王殿下一起前往陽安城嗎”
“本王妃何時說過,要和殿下一起前往陽安城了”雲湘瀅的目光,跟着換了一個人。
“你”那人想不到雲湘瀅,當着蒼正帝的面,就敢出爾反爾,剛剛說過的話,就不承認,當即就想反駁回去。
只是,不等他說出話來,就聽雲湘瀅慢慢悠悠,卻字字清晰的說道:“本王妃說的是,要跟隨殿下前往陽安城。本王妃只是遠遠的輟在大軍之後,如此便算不得是攜帶女眷了,不是嗎”
那人也一樣被堵的無話可說。
雲湘瀅不再看他,低垂了眸子,面色卻始終不變,只對蒼正帝說道:“皇上當知,殿下身子虛弱,並未痊癒,若是路上有個閃失,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重託臣婦略通醫術,可一路照料殿下,保殿下全心爲皇上做事。”
聞言,蒼正帝眼中的不知名光芒,更是強盛起來。
半晌之後,蒼正帝忽然朗聲大笑,在朝臣的驚異目光中,說道:“璟王能得此佳婦,朕心甚慰。”
然後,蒼正帝車架離開。
雲湘瀅起身,衝一衆朝臣福身,施了一禮,不待他們反應過來,就轉身徑直回了那乘青色馬車。
馬車遠去。
衆朝臣看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陵安城內,消息迅速散開。
“聽說了嗎璟王妃跟着璟王一起出徵了呢。”
“不是說不讓攜帶女眷嗎誰打仗還帶着個女人啊”
“璟王妃可不是被攜帶去的,聽說是追在璟王后面去的。”
“這也行”
“那有什麼不行的那可是璟王妃,豈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怎麼可能忘咱們恆朝多少年,可是沒有丟過城池的”
“那皇上還派璟王去”
“你們可是忘了,這一次只是一些亂民不過是一些臨時拼湊起來,又缺衣少食的烏合之衆,璟王要是這樣還輸了嘖嘖”
後面的話,這人沒有說出來,可是誰又能不明白呢
立即就有人接着說道:“就是,說是亂民,還不是一羣百姓要是這還打不過,璟王可以找個地方,直接吊死了”
衆人先是轟然大笑,繼而笑聲漸停,然後滿是人的大街上,皆是死一般的寂靜。
末了,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說到底,能活着誰想做亂民呢”
說到底,還不是被逼着走上絕路的
說到底,璟王即便打贏了,殺得也全都是百姓
雲湘瀅自是不知,她的舉動,在京城中,掀起了什麼樣的風浪,也沒有去理會,還未開戰,恆卓淵屠戮百姓的名聲,就已然傳開。
反正,一切在事後,自會見分曉。
雲湘瀅只是在鬱悶,時至現在,她也沒有想出來,自己究竟是遺漏了什麼事情。
不過,該做的事情,雲湘瀅卻是毫不含糊
又一日,已然完全換了樣貌的恆卓淵,看了看自己一襲裝扮,又看了一眼身後,同樣做了裝扮,騎馬跟隨着的冷玉以及紫星等人,目光再次挪向了一旁的雲湘瀅,眼神中隱約帶着驚喜與讚歎在其中。
只是,衆人一路騎馬飛奔,並好說話,於是恆卓淵一直等到了晚上,一行人尋了地方,住下之後,才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恆卓淵目光炯炯的看着雲湘瀅,隱藏不住心中的詫異。
這一次出京,無論面對的是亂民還是什麼敵人,都是領軍出征,自是不可能攜帶女眷的,即便雲湘瀅身爲璟王妃,也是一樣的。
所以,恆卓淵便與雲湘瀅約定,在距離京城百十里的地方,與他悄悄匯合。
自然,領着幾萬將士的主帥,依舊是“璟王”。
只是此璟王,並不是真正的恆卓淵,而是他的替身了。
這一年多以來,他時常奔波在外,自是需要有人扮作他的模樣,混淆衆人目光。
此時那人再扮作恆卓淵的模樣,也算是駕輕就熟,還有一向不離他身邊的清寒在,可保萬無一失。
而他本人將和雲湘瀅一起,加速趕往陽安城。
只是,恆卓淵怎麼也沒有想到,雲湘瀅不但與他想到了一起去,甚至可以說想的更加周全。
雲湘瀅不但讓念柳,準備了許多面具,還讓人假扮做了她的模樣,由念柳陪伴,遠遠的輟在了大軍後面。
再有送行之時,雲湘瀅在蒼正帝,與一衆朝臣面前,做下的姿態,恐怕任何人都想不到,與大軍同行的璟王,和璟王妃都是假的了
“香湘,你是怎麼猜到,我會使金蟬脫殼之計的”恆卓淵忍不住開口問道。
雲湘瀅微微挑眉:“難不成,你想一路與大軍慢慢行去,等到了陽安城就大開殺戒”
恆卓淵笑:“自是不可能。”
雲湘瀅再次挑了眉梢,卻並不說話。
而恆卓淵笑着,微微湊近雲湘瀅,道:“香湘。”
雲湘瀅不迴應,等着他繼續說。誰知,恆卓淵不說旁的,卻是又喚了一聲“香湘”。
“你要說什麼”雲湘瀅就問道。
恆卓淵垂了眸子,不去看雲湘瀅的面龐,伸手握了她的手,與此同時口中說道:“香湘,不是孤獨一人的感覺,真好”
雲湘瀅心底微微一顫,任由恆卓淵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以後”恆卓淵的聲音,仿似有些輕顫,“你會一直陪着我,對嗎”
“對。”聲音同樣很低,但是清晰無比。
恆卓淵就勾了脣,無聲的笑了起來。
雲湘瀅關心着他,擔憂着他。
雲湘瀅對他,是有情意的。
而他和她已然成親,是夫妻;他與她之間,做過了最親密的事情
但是,恆卓淵依舊能夠察覺的到,在雲湘瀅內心深處,有那麼一處,是不曾對他開放的。
或許,是因他曾經的隱瞞。
也或許,是因爲他還做的還不夠,沒有讓她徹底安心。
不過,不管如何,他想要做的事,就是要將雲湘瀅心底的冰層,一點一點的融化掉。
而云湘瀅的心,其實是最柔軟的,看不得他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就如現在。
溫情,悄悄滋長。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會那麼早就見到陽安城的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