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了?”
他們三人有着近乎詭異的默契,但再如何熟悉彼此的情緒,蘇銘也沒有見過霍霆琛對他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
“阿銘,你別理他,他現在情緒正是不好的時候。”
唐棠上前攬住蘇銘的肩,打算再給他倒一杯。
“明天我還要爲一個人做檢查,這酒就算了吧。”
蘇銘將酒杯放遠了一些,他算是看出來了,唐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明天的檢查,不用你來做了,之後的手術也交給別人。”
蘇銘笑了笑:“你將她帶回來難道不是送到我這裏來的?”
霍霆琛眸底有幽光閃爍,不想多提。
可他今夜情緒異常,不光唐棠已經領教過了,蘇銘慣會察言觀色的自然不會忽略。
“霆琛,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去一趟宣城將沈家的人帶回來一個,可是你既然打算與向晚訂婚,以白家的事還需要早些解決,我們沒有精力在別的事情上了。”
唐棠在一旁晃着酒杯,聽言點頭,頗有指點江山氣勢的說道:“從前你從沒有任何緋聞纏身,這個時候更加不能有,我其實有些想不通,爲什麼你一定要這個時候與蘇向晚訂婚,還有一個多月便要大選,馮家已經開始各處收買人心,這個時候如果白家真的因爲你與蘇向晚的事情而爆出什麼來,到時候可不只是在大選上失敗的問題。”
霍霆琛聽着這話,俊美的輪廓在翻覆的光影裏不斷變幻着神色。
“沒有爲什麼,我要娶她,任何事也阻擋不了。”
彷彿被他語氣之中的堅定嚇了一跳,唐棠還要開口,被蘇銘眼神示意所按捺住了。
三個人在長久的沉默之中,隨着滿室的暗色調漸漸沉睡過去。
向晚睡的不好,但終究是睡着了,睜開眼睛的同時,看到周遭對她來說仍舊陌生的黑白調陳設,眼神掃到陽臺灑過來的陽光上,明亮而婉轉。
她很快下牀洗漱,按照昨天晚上的約定準備到景安的房間裏叫他醒來,誰知打開房門便看到小傢伙一身整齊的站在門外,聽到聲響,目光灼灼而期盼的看過來。
“景安?你已經醒了,怎麼不進去?”
向晚蹲下身幫景安順了順還沾着水珠的額前碎髮,他是真的想早點見到自己,所以洗漱纔會這樣急促。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醒了,而且我在外面也沒有等多久。”
他小臉一層薄紅,主動伸手讓向晚牽住,向晚揉了揉景安手上肉嘟嘟的小肉窩,心中柔軟而歡喜。
“我們一起去喫早餐。”
向晚奇異的想起了霍霆琛曾說過的話,漱園的早餐不會超過九點。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時間,向晚鬆了口氣,還好不算晚。
“向晚,我們喫完早餐,去看看外公吧?”
景安突然晃着她的手臂說道。
漱園安靜的出奇,傭人的腳步聲不細聽甚至都聽不到,向晚見景安蹦蹦跳跳的語氣很是尋常,她心上突然一動。
“景安,如果……以後我真的都與你生活在一起,你會覺得不高興嗎?”
景安疑惑的擡頭看她,大眼睛裏寫着‘怎麼可能’四個大字。
“而且,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要與現在有所不同。”
向晚鬼使神差般的試探。
她很想很想,知道景安的想法。
“當然不會啊,向晚,你可是說過會陪在我身邊一輩子的。”
雖然這個承諾也許要打一些折扣,不過景安左思右想似乎他並不喫虧,要是爸爸十分忙碌,只是偶爾回漱園來,那就更好了。
景安的話像是驟然落下的輕羽,落到向晚的心尖上,微微掃着她紛亂複雜的情緒。
“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食言。”
“是嗎?”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着尾音輕佻的清冷詢問,讓向晚心上一跳。
霍霆琛嘴角勾着清淺的弧度,令人無法判斷他的情緒,但向晚無法確定自己與景安的話他聽進了多少,輕咬着脣,一時無言。
“那是當然的,我相信向晚,她一定不會騙我的。”景安伸手拉着向晚,一邊朝自家老爸撇了撇嘴,一邊細聲細氣的低聲說道:“向晚,我們快點喫完一起回去看外公。”
霍霆琛不以爲意的也移步到餐廳裏。
餐桌上一片靜謐,向晚經過了一晚身子已經好了不少,但她心底記着昨天晚上自己說的話不知道哪一句惹怒了霍霆琛,她時不時的看他一眼,幾次張口沒能說出話來。
霍霆琛連喫相都優雅非常,頂着某人無意識的目光也細嚼慢嚥的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等他將手中的湯勺放下,這才幽幽的朝蘇向晚看過去。
“向晚,我喫好了。”
再次不敢被忽視的霍景安幾下將粥喝了乾淨,拔高了聲音說道。
向晚看着自己面前幾乎未動的三明治,在景安純淨且充滿期待的目光之中,喫的前所未有的快。
只是這途中,早就已經喫好了的霍霆琛還坐在一旁,如她剛纔一樣,時不時的看過來一眼,那眼神之中的意味深長,令向晚十分有心理負擔,一不小心……噎到了。
“沒關係向晚,我幫你拍一拍就好了。”
小傢伙十分積極的跳下椅子湊到向晚跟前,小手在向晚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怎麼樣,好一點了嗎?”
向晚看着景安目光之中的擔心,違心的點了點頭,只是他的力道實在有限,她反倒更加難受了,伸手打算去拿放在一旁的水杯。
嗯?不是水杯的手感。
向晚心中一顫,還未轉眸,背上多了一隻大掌,力道正好的幫她順了幾下背,而後,水杯放到了她脣前。
“我……我自己來。”
霍霆琛只當沒有聽到向晚的話,拿着水杯就要抵上她的脣。
“向晚,你要是還覺得難受就先喝點水。”
尋常時候,一向佔有慾極強的小傢伙這會兒早該喫醋了,但見向晚臉色仍舊不好,哪裏想的了其他,有些急切的說道。
向晚只好由霍霆琛拿着水杯喝了。
溫熱的轉入體內,突然熱火烹油般的灼燙起來,只因霍霆琛突然抽了一張紙巾,細緻的將向晚嘴角的水漬擦了乾淨。
“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霍霆琛那狹長瀲灩的眸裏,是嘲笑?
向晚頓時推開了他的手。
“謝謝,我喫好了。”
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突如其來的怒氣到底因何而來。
霍霆琛輕聲一笑將水杯放在一邊,酒紅色的袖釦被水晶杯倒映出近乎妖嬈的光芒,向晚愣了愣,她彷彿看到了那袖釦上一閃而過的鬱金香花紋。
“不是要去看秦老?記得早點回來。”
心情不錯的某人極好說話,見向晚與景安眼底雙雙浮出喜色,連他話中深意都沒有聽出,霍霆琛轉身出了餐廳。
秦宅一向冷清,景安早在路上便忍不住打電話給老爺子,車子停在大門外之時,向晚心底仍有些忐忑。
昨天她宿在漱園,也不知道外公會不會怪她。
“外公,咱們都一夜沒有見面了,你有沒有想我呀?”
景安彷彿看出向晚心中顧慮,見到老爺子的瞬間,張開手臂像只小鳥飛了過去,撲在老爺子的腿邊。
“當然想了。”
秦國政看出小傢伙的心思,但還是十分高興的配合,順便眼神之中含着擔心與責怪的看了向晚一眼。
“你倒還知道回來。”
就知道會這樣,向晚心底嘆了口氣:“外公,我錯了。”
她突然明白了爲何霍霆琛昨天會以那般強硬的姿態將她留在漱園。
如果當時自己滿身寒涼的回了秦家,外公不知道要擔心成什麼樣子。
“有沒有受傷?”
被小傢伙哄得心裏那點擔心都煙消雲散的老爺子,聲音微緊的詢問。
“外公,你看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像是受傷的樣子嗎?”
“哼,那就好,害我白擔心一場。”
說着,秦國政神色突然複雜。
“這次的事,你打算如何追究?”
帝都各方勢力錯綜複雜,但論起來,老爺子並不怕白家,但霍家卻沒有傳出任何消息出來,他礙於向晚與景安的關係不好動手,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了他的寶貝外孫女。
“我畢竟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只怕也沒有什麼好追究的。”
況白楚是霍霆琛前妻,向晚越是認知到這一點,神色越是黯然。
這樣的事情,即便她想要追究,只怕也瞞不過霍霆琛,會被他先一步攔下來。
“真是混賬,這筆賬,我遲早要跟白家人清算。”
老爺子還不知,在此之前,白楚已經對他的寶貝外孫女出過一次手,不然這次不管霍霆琛的態度如何,他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景安本乖巧非常的在一旁聽着,眸光閃爍着,突然張口道:“既然是這樣,那後天向晚我們一起去白家的宴會吧。”
那個自稱是他媽媽的女人,私底下還塞了一張請帖給他,景安之前不屑一顧,現在卻想與向晚一同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