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269章 仗義執言
    六皇子秦詢頂着他的太子侄兒兩道怨毒的注視,往畫屏又前移了兩步。

    他剛纔那句“兒臣有話稟報母后”吼出來的聲量並不比五皇子的聲量更小,但他顯然要比五皇子冷靜許多,根本不耐煩迴應秦裕的目光,和他比試眼大眼小。

    透過畫屏他能看見兩宮太后及皇后座前已經跪下三人,其中跪於一側幾乎匍匐在地的人定然就是宮人露嫺,他微微一眯眼角,就算知道他的瞪視本來無法滲透畫屏增加壓力,但因爲聽露嫺那心虛氣短的證供,六皇子又覺得未必就一定不能震懾住她。

    “宮人露嫺,敢問你與董姑娘是否熟識?”

    連春歸都覺這問題頗爲出乎意料。

    露嫺此時已經緊張得腸絞痛,根本無法判斷六皇子的問題是何用意了,只答真話:“幾回宮宴,奴婢因爲昭儀隨從,已經與董姑娘有過多次照面。”

    “但我聽董姑娘剛纔的供述,甚至無法道出你的名姓,應當並不相熟。”

    “身爲宮婢,自然不敢隨意插話,奴婢從前與董姑娘交談甚少,董姑娘不知奴婢名姓也是情理之中。”

    “這就怪了。”六皇子向皇后抱揖道:“請娘娘細想,董姑娘倘若真打算在皇祖母壽誕上行此逾禮喪德之事,緣何會讓一個交談甚少更兼不知名姓的宮人通傳口訊?董姑娘哪裏來的自信能夠威逼利誘宮人聽令於她?”

    “或許董氏行事時,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沈皇后下意識便爲太孫辯解,把從前一口一聲的董姑娘也換成了董氏的稱謂,足見“矢志不移”。

    春歸蹙了蹙眉,深覺沈皇后直到此時還不能看清形勢實在是太……愚蠢無知了!

    堅持定罪,易夫人母女卻寧死不屈,有王太后干預,沈皇后賜死的懿旨根本不能頒發,更不說有五、六兩位皇子爲董姑娘佐證,這件事已經上升到奪儲謀逆的嚴重程度,有何可能不經天子裁決只憑皇后處斷?皇后尚且執迷不悟,這是要把她自己也綁在宋國公府的螞蚱繩上麼?

    六皇子同樣在畫屏那端蹙眉,覺得皇后的腦子恐怕是被宋國公府的門給擠了。

    他控制了一下情緒,再問露嫺:“你是怎麼知道紆佩園和芸香臺今日除了北門之外,沒有宮人、宦官盯守?”

    “是聽……奴婢是聽董姑娘提起。”

    “這話一聽就是謊言,早前聽董姑娘供述,甚至不知此處名爲芙蓉榭,而以水榭代稱,根本就是不熟地形,況怕連紆佩園、芸香臺二處名稱都是聽你提起,董姑娘是怎麼知道的這裏無人盯守適合私會?”

    “奴婢,奴婢記錯了,奴婢是聽昭儀提起。”

    “謝昭儀並沒有輔佐母后操辦壽誕,根本不熟宴廳人事佈置。”六皇子斷言。

    露嫺更加慌張了,卻只能一口咬定:“奴婢確然是聽昭儀提起。”

    皇后張口欲言,春歸終於忍不住了,打斷道:“娘娘,妾身聽了宮人露嫺的證供,亦覺大有可疑之處,望娘娘允准妾身提出疑問。”

    六皇子飛速擡眸往屏風上一掃。

    他僅憑聲音,已經能夠確判阻撓沈皇后一錯再錯的究竟是誰,這一眼原本沒有任何必要,可這時六皇子心中卻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硬要爲這意味找個註腳的話……震驚!不知來由的震驚,卻又似曾相識,彷彿此情此境是他經歷過。

    而屏擋之內,一直緘默的陶芳林也飛速掃了一眼春歸。

    是這樣麼?原來竟是這樣!兩人就是因爲這樣纔有所交集?又難怪那一世顧氏無論多麼佔盡寵愛,董明珠待她都無一絲忌怨妒恨,兩人硬是譜寫了一段妻妾相諧的佳話,不過這一世顧氏已經嫁作了他人婦,無論她有沒有替董明珠洗清污名兒,她都不會再與殿下發生任何交集了。

    至多就是,董明珠仍然與她交好而已。

    陶芳林說不清楚自己此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她既希望董明珠被賜死罪,這樣一來或許對她而言就有更好的機遇,但她又清楚的明白這一切都是妄想,她望着屏風之上男子隱約的身影,她知道如果他想要一步步登上權位巔峯,晉國公府是他必須爭取的助力。

    陶家,太勢微了。

    眼前的路,只有一條暫時屈居人下,她沒有一步登天的基礎。

    什麼都不能做,不能造成任何變故,不能有損殿下的計劃,但是不是應當未雨綢繆也學顧氏爲董明珠開脫辯護呢?

    陶芳林又看了一眼張太后,緊緊抿起嘴脣。

    不能,王太后的路子是走不通的,皇后娘娘也不能完全決斷殿下的婚事,只有張太后,只能通過張太后助力才能達成願望,但現在張太后對董明珠可是滿懷厭惡,如果爲董明珠辯護必定會引生張太后的不滿厭棄,不能堵死這條唯一的途徑。

    陶芳林稍稍鬆開指掌,決定繼續袖手旁觀。

    沈皇后非常窩火!

    她有些惱怒的瞪視着春歸,卻見這孤女竟然落落大方由她瞪視,很是堅決的姿態!

    二妹靠不住,小妹眼睛也瞎了!真不知小妹是從哪裏找來這麼個狂妄無知愛出風頭的女子?!居然還特地遣人從汾州把書信遞送宮廷,對顧氏大加讚揚,說這孤女極其聰慧明理且對她言聽計從?還指望着顧氏能替太孫分憂,看今日這情形,但指望她不添亂罷了。

    “皇后?”王太后往左邊看來一眼。

    沈皇后只能深吸一口氣,冷冷看着露嫺:“你如實回答。”

    春歸站着問話:“董姑娘讓你傳話給何人,又是什麼內容?”

    露嫺不敢遲疑,只好按照授意應答:“董姑娘讓奴婢傳話給高公子,說是……說是請高公子到芙蓉榭一敘。”

    沈皇后的臉色徹底變了樣。

    在場衆人早前都親耳聽聞,無論太孫抑或高鵬的供述都一口咬定董明珠約見的人是太孫殿下,因爲董明珠一心想攀龍附鳳,趁着今日王太后壽誕的時機想要對太孫表白情意,達到日後母儀天下的意圖,但關鍵人證,負責傳話的露嫺卻說董明珠約見的是高公子,和其餘人的

    證供根本就對應不上,謊話這回算是徹底拆穿了。

    春歸不再逼問露嫺,對皇后說道:“娘娘,結合各人證供尤其是六殿下的質詢,據妾身推斷,今日紆佩園內這起事故宋國公以及太子妃方爲始作俑者,意圖乃是陷害董姑娘逼迫晉國公府妥協,無奈之下答應聯姻,這樣宋國公便有望自保。”

    “哪裏來的賤婦,竟敢污篾母妃!”太孫殿下大怒:“皇祖母,露嫺證供不實說不定就是謝昭儀及易氏母女的授意,這些亂臣賊子意圖就在置母妃及外祖父於死地,以便他們串通五皇叔六皇叔行奪儲謀逆之罪,皇祖母可千萬不要相信這起亂臣賊子的誣篾!”

    “娘娘,涼亭背後的花籬,泥裏架上應當都留有踩踏足跡,請娘娘立即遣人察看,倘若能夠證實足印與太孫殿下及高公子相符,便能佐證妾身的推斷,娘娘細想,倘若不是殿下及高公子意圖偷襲毀辱董姑娘清白,而是應邀來見,緣何不走直徑,偏取僻道?正是因爲殿下及高公子擔心驚動董姑娘不利於行事,方纔意圖趁其不備先將董姑娘控制。”

    王太后聽了這話,不待沈皇后示意,立即下令:“錦華去看!小顧你接着說。”

    “因着宋國公府的意圖是促成自家與晉國公府聯姻,而並非讓董姑娘爲太孫妃,所以打算造成的確鑿當然是董姑娘與高公子私定終身,而娘娘身邊的宮人檢貞就是他們安排的‘見證’,宮人露嫺也自然是重要人證,所以露嫺得到的授意是被董姑娘逼脅,傳話給高公子邀約私下相見,但紆佩園的北門有內臣盯守,高公子不能闖禁,所以只好請太孫殿下相助。

    如果一切順利,當檢貞目睹高公子正和董姑娘行不德之事,稟報與娘娘,太孫殿下的供辭應當乃是僅只助高公子闖禁,他並未接近私會之處,因爲董姑娘與高公子本是情投意合,奈何晉國公與易夫人卻貪圖權貴而棒打鴛鴦,太孫殿下十分同情高公子不能與董姑娘終成眷屬,所以願意相助。

    沒想到事情從一開始便節外生枝,非但董姑娘察覺了陰謀,且五殿下與六殿下也隨後而至,親眼目睹了太孫殿下也在現場且聽聞了董姑娘的呼救,於是太孫殿下臨時改變了口供,因爲原本設計的說無法解釋爲何太孫殿下會在現場,且董姑娘也不可能當太孫殿下面前,對高公子表白情意。

    因太孫殿下供訴時,高公子及檢貞均在現場,所以根據太孫殿下的供訴能夠臨時更改口供,不過露嫺卻因被兩位殿下阻止,不能及時趕來芙蓉榭,她根本不知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太孫殿下以及高公子因爲諸多人證在場,也沒有機會再與露嫺串供,所以露嫺的供辭才與太孫殿下之言不符。”

    說完這番推斷,春歸又道:“太孫殿下污毀董姑娘清白,雖犯過錯,但應是不敢違逆母命,情有可原。然名節於閨閣女子而言性命攸關,董姑娘無辜受辱,也只有娘娘能夠還其清白,主持公允安撫寬慰。”

    這就是提醒皇后,雖然無法擇清太孫,但並不是沒有辦法請求寬恕,反而一錯再錯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的地步,造成此事引發朝野爭議……必定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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