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417章 死期將至
    然而縱管內心憤憤不平,惠妃早已準備好的話還是必須繼續往下說。

    “早兩日妾身往慈寧宮拜望,正巧遇見舒娘子,本是娘娘讓舒娘子入宮陪着說笑消閒,舒娘子卻親自下廚做了幾味茶點,呈給娘娘嚐了,娘娘讚不絕口,舒娘子才說是從庭哥媳婦那兒學的烹製方法,妾身竟然才知原來庭哥媳婦也會一手好廚藝,說起來蘭庭自從娶了妻,顧娘雖說也奉娘娘旨意兩回入宮赴宴,但都是陪隨在娘娘左右,妾身倒還一直沒有時機和顧孃親近,便尋思着求了皇上聖允,邀請顧娘入宮小住幾日,妾身正好向顧娘請教廚藝,日後再拿羹湯茶點孝敬兩宮太后,也能得幾句誇獎。”

    把這話說了出口,惠妃的神情又顯出幾分憂愁來,隨着嘆息,似乎眼圈立時泛紅:“上回妾身的六弟婦入宮,說起因着父親的交待,姑母對顧娘似有苛責,妾身聽聞後實在不安愧疚得很,無奈妾身又實在勸不住父親就想應當安撫顧娘,替父兄向她賠個不是。”

    弘復帝忙點了頭:“朕也知道因爲安陸侯的緣故,皇后難免遷怒於你,原本你爲一宮主位,偶爾召請家中親眷入宮陪隨閒聚理所應當,但皇后總有說法攔阻,回回非得朕開了口才能讓你如願。”

    “父親那樣行事,皇后怪罪妾身也是情理之中。”惠妃一個字的抱怨都不敢說。

    “江琛也的確愚狂,朕已然給予訓誡,他私下裏照舊不死結黨之心,當朕真不察覺他暗中散佈太孫失德的謗毀”弘復帝蹙着眉頭。

    惠妃連忙往地上跪,嘴上說着請罪的話,心中着實誹怨不斷:真要爲了幾句訓誡便再無作爲,難不成得眼睜睜看着秦裕成爲九五之尊,把安陸侯府及諍兒斬盡殺絕不成皇上也不看看秦裕的荒唐行徑,有什麼資格繼位一國之君沈皇后一旦坐享太皇太后的尊位,又哪裏能容得下我與諍兒母子明明只有一條死路,讓父親及我如何能夠不爭

    弘復帝卻把惠妃扶了起來:“江琛也就那點子手段,攀附不上重臣權貴,所以朕才能一直姑息他,當然也是顧及你和諍兒,才未處治降罪。罷了,朕也知道你一直憂愁,擔心日後完全失了庇靠,望着孝敬兩宮太后,除朕之外,再得二老庇護罷了,朕便許你所請,讓蘭庭媳婦到你的長樂宮小住一些時日,朕聽聞母后也甚喜顧孃的詼諧,你和她能多親近,常往慈寧宮拜望時母后或許便不至於拒見了。”

    惠妃:

    她的心情實在複雜,一方面計劃達成理當欣喜,一方面卻實在有些不憤竟然連弘復帝都以爲她需得着沾顧氏的光,她堂堂一宮主位,皇子生母,居然還不如一介臣婦孤女“榮光”,弘復帝居然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允了顧氏到長樂宮小住,倒像是對她已經十足體貼照顧似的

    什麼明君聖主,連自家妻兒都不知維顧的負心薄情漢也不想想若非母儀天下的願望支撐,自己好端端一個綺年玉貌的勳貴嫡女,憑什麼委身於他這麼個年衰歲暮的男人

    難不成就爲了終老宮廷,爲了日後太妃之名

    真是笑話。

    但

    不管惠妃多麼的心存誹怨,溫柔賢惠可憐兮兮的僞裝還得維持下去,這晚侍寢之後歸去長樂宮,當把自己浸在香湯暖水裏,惠妃方纔如釋重負的覺着幾分愜意。

    她的這具身體,至今仍然香溫玉軟膚如凝脂,卻已是多年未得愛撫,所謂的侍寢,無非是替那個力不從心的早衰之人按摩推拿,惠妃有時甚至都覺得自己和奴婢並無區別,她看着那個衰弱的男人,心中的惶恐也與日俱增,仿如正和那男人一起步向冰冷陰森的墳塋,但她當然不想跟着陪葬,她從來堅信自己無所不能的父親,既然選擇送她入宮,就必定可以將她推上讓天下所有女子都仰望臣服的高位。

    所有的委屈隱忍都是暫時,是無上榮華的必經之路而已。

    惠妃既然手拿弘復帝賜予的令箭,邀請之人便不限於春歸一個而已,就在次日,安陸侯府的六太太龔氏便再度入宮,還領着滿臉冷沉的小侄女江珺寶。

    長樂宮對江珺寶來說並不陌生,她因爲在此可以橫行無忌,所以十分享受“金枝玉葉”的風光,大冷的天氣,也不妨礙這位挺着小胸膛領着宮人在宮苑裏逛玩。

    惠妃卻懶懶靠着把貴妃椅,和龔氏說話。

    “我請你來,正是爲了讓你親眼看着顧氏的淒涼下場,也好平了當日被顧氏頂撞的一口惡氣,不過既得鬧出風波,倒不好多留你在內廷,沒想到你竟然還把寶兒一同帶了入宮。”

    龔氏坐在腳踏上,這時眉梢低垂眼中帶笑,倨傲的神情自是一絲不露,且提起寶姑娘來,同樣是寵溺的口吻:“上回寶兒在太師府,也吃了顧氏好一場氣辱,偏是連姑母的訓誡竟然對顧氏都不頂用,寶兒連日以來心緒實在鬱躁,茶不思飯不想的,把婆母急得也是連覺都睡不安穩,妾身想着,這回那顧氏落不着好,寶兒在長樂宮裏親耳聽說了,這場氣辱才能消釋,她心中鬆快了,婆母及嫂嫂才能安樂。”

    惠妃便豎起眉毛,追問自家侄女如何受辱,聽完始終後一巴掌拍在貴妃椅上,連忙使喚宮人把侄女喊了入屋,又再摒退閒雜,摟了珺寶在懷裏連連搓揉:“你也是個傻的,旁人給你氣受,你還真氣得虧了自個兒的身子骨我說怎麼清減消瘦了這麼多”

    “姑母可得替寶兒出氣,稟了姑父狠狠處治顧氏和趙樨時”江珺寶連忙控訴。

    “放心,明日你就能眼見顧氏的下場,保管能夠順意。”跟着惠妃又追問侄女想喫些什麼菜餚,她這長樂宮裏不便烹製大菜,但完全可以知會御膳房準備,雖說有違規制,不過暗下里多使些錢銀罷了,惠妃入宮多年,這點子“權勢”還不在話下。

    奈何江珺寶怨氣未消胃口難開,仍糾纏着撒嬌:“那趙樨時呢姑母可不能放過她,當日她也頂撞不敬於我,姑母把趙樨時也一併處死,寶兒才能真正順意呢。”

    “姑母如今還不能夠處死他人。”惠妃嘆了一聲:“寶兒先忍這一時之氣,姑母答應你,日後絕對不放過趙樨時便是。”

    “趙樨時不過區區庶女,姑母爲何不能將她處死”

    “她是區區庶女,但未犯死罪”

    “她頂撞不敬於我難道不是死罪”

    “趙樨時的確該死,但僅僅只是衝撞,還不足夠光明正大將她處死。”龔氏其實有些受不了江家這個小侄女的愚狂,不過眼看着惠妃並沒有“糾正”小侄女的意思,她也只好忍受:“皇上寬仁,非惡逆大罪不願動用極刑,娘娘雖說不憤太師府的猖狂,心疼寶兒受了委屈,不過不能有違皇上的主張,所以寶兒應當體諒娘娘的難處。”

    江珺寶紅着眼,顯然不甘不願。

    惠妃於是又是一聲長嘆,更把侄女一陣搓揉:“橫豎姑母答應寶兒,總有一日,會把趙樨時交給寶兒親手處治,到時寶兒就算想把她千刀萬剮,也絕對不敢有人阻攔,寶兒只需要再忍耐一時,待你祖父計劃功成,寶兒乃我江家的嫡女,再無人膽敢在你面前放肆,如趙氏滿門,都將匍匐於寶兒的膝下奴顏卑膝示好。”

    這一番無邊無際的大話,到底是暫時安撫了寶姑娘那顆狂躁的心,抽抽噎噎的答應着點了幾味山珍海味,蹙着眉頭好歹吃了幾筷子,便滿心期待起明日那是她的姑母惠妃娘娘給顧春歸限定的死期。

    不過惠妃倒是看得出龔氏內心的不以爲然,午飯後捧着手爐讓龔氏陪着她散步遊逛時,惠妃忽然側過半張面孔:“弟婦是否覺得我對寶兒太寵縱了些”

    這話讓龔氏微微一怔,眼眸略有躲閃:安陸侯府的女眷,實在沒幾個機智聰慧的,又好在惠妃還算敏銳,更好在是她趕上了時機,能夠得入內廷。

    便也沒再完全遮掩自己的見解:“若是隻在侯府,有親長們的疼愛寶兒自是無需謹小慎微,不過眼前情勢之下,又是身於內廷,娘娘還是應當對寶兒有所約束,妾身只是擔心萬一寶兒衝撞了宮裏貴人”

    “她只在長樂宮,並不會出了這扇宮門四處閒逛,而在這扇宮門裏,又哪裏會有寶兒不能衝撞的貴人。”惠妃又把半張面孔轉了過去,看向宮廊前方不遠的曲折處,脣角帶着幾分不以爲然的笑意:“我出生的時候,父親還未襲爵,那時叔祖父爲一家之主,不過姑母已經嫁入趙門,父親爲了不讓我受委屈,我未知人事的時候便一住在姑母家中,那時姑母已爲軒翥堂的宗婦,所以父母雖說還在叔祖父的打壓下艱難渡日,我卻從來沒有受過絲毫委屈,我當時的性情,更比寶兒還要矝傲,就論湘姐姐,她是軒翥堂大宗嫡女,受任中士的教引,誰不說她端莊淑雅可我偏是連她也不想搭理,別說因爲寄人籬下便示好巴結了,湘姐姐嘴上不說,心裏也一直都覺得我狂妄驕橫,怕是看定了我日後必然會爲這性情所累,結果如何呢”

    龔氏畢竟曾爲趙門婢女,雖說她其實並未見過惠妃口中的“湘姐姐”,但也知道這位便是江太夫人的嫡女,趙江城和趙洲城一母同胞的妹妹趙湘筠。

    “趙家姑太太遠嫁金陵,且不過是官宦子弟,自是不如娘娘的福份。”龔氏當然也聽得出惠妃口吻裏十足顯擺的語氣,識趣的把趙家那位曾經“譽滿京都”的名門閨秀踩了一腳。

    “選入內廷,也未必都算福份。”惠妃的脣角又再往上提了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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