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421章 委實無情
    “娘娘從來都是清楚皇上對於太孫的寄重吧皇后娘娘因着光宗朝時的舊事,難免憂慮,可娘娘其實心知肚明今上仁厚,更因孝德太子早逝而痛心不已,太孫乃故太子唯一子嗣,皇上一直便相信太孫能夠繼承父祖志願,中興盛世。娘娘正是堅信儲位穩固,才至於放縱本家父兄野心益大,在娘娘看來,太孫日後坐擁天下,高家理當權頃朝野,那麼預先籠絡黨徒擴充權勢哪裏算是罪過,但娘娘這樣的想法着實荒謬,要知君君臣臣,如今太孫仍只是儲君而已,必須服從君父,更何況高瓊父子竟然膽敢蓄養死士意圖不軌”

    春歸又再收攏了指掌,緊緊掐着高氏的手腕:“娘娘因高瓊父子伏法而怨恨臣婦,欲將臣婦致之死地,但臣婦卻是獲聖令詔入內廷,且太孫殿下也是當衆聲稱娘娘面見臣婦並無惡意,倘若臣婦今日在慈慶宮中遭遇不測,非但娘娘必當謀害命婦之罪,太孫殿下必也不能獨善其身,臨到頭來豈不會讓意圖儲位者坐收漁翁之利還請娘娘千萬顧及殿下安危,勿因一時糊塗而禍及太孫。”

    高氏那兩條秀氣的眉毛挑高几近就要“展翅而飛”,奮力甩着胳膊,奈何雖長着副蛇蠍心腸卻因多年以來的四肢不勤實在無能擺脫扼制,眼看着這麼多宮人果然因爲春歸的話更加猶豫不決,她那心腹僕婦卻像是被一搡閃了腰,只佇在那裏“噝噝”的直吸涼氣,高氏自然越發的惱恨:“賤人,你和趙蘭庭串通秦詢夫婦及董賊謗害本宮父兄,竟還口口聲聲是替太孫着想,你休想挑撥本宮與太孫母子之間骨肉之情”

    春歸暗忖:我家大爺認真厲害,料到經南臺子虛庵數月幽禁,沈皇后已經將太子妃從前的心腹多半剪除,如今慈慶宮裏的宦官宮婢不僅有沈皇后的耳目,便是不對沈皇后言聽計從的,也多爲太孫的忠僕,儲君如今的處境可更非從前,這些人哪裏還敢爲所欲爲,且高氏今日攔截我來慈慶宮,背後計劃絕對不會如此簡單,任往復之流雖說是受他人指使想對太孫不利,可真要縱着高氏妄爲,整個慈慶宮上至太孫下至屬臣可都得陪葬

    任往復圖的是富貴,若項上人頭不保,還怎麼享受勝利果實

    且今日太孫的言行,實在已經不像從前對高氏言聽計從的時候了

    春歸於是胸有成竹。

    “太子妃與太孫爲母子,皇后娘娘與太孫更是祖孫,太孫更乃國之儲君,外子與臣婦怎敢有違忠孝大道還請娘娘千萬三思”

    高氏冷笑,她也不再枉廢力氣掙扎了,突然便像冷靜下來:“誰不知道趙蘭庭和秦詢自來交好,秦詢娶了董氏,董氏之母易氏認了你爲義女,你們夫婦兩個哪裏還會忠於儲君秦詢必定意圖奪儲,否則當初怎會與你一唱一合,陷謗我高門子弟意圖奸辱董氏不遂”

    “娘娘認定的死仇,看來並非臣婦”春歸沒有爲周王辯護,因爲殊無意義,高氏決然不會相

    信周王無意儲位的說法不提,便是連沈皇后,如今也對周王頗爲忌防,更不提弘復帝在賜婚周王與晉國公府之後,不是也開始削弱晉國公的職權,弘復帝想的是有備無患,並不至於斷定周王亦有奪儲之心,但沈皇后和高氏顯然不會認爲弘復帝僅僅只是有備無患而已。

    “你不過區區官眷,賤命一條,你一人之死怎能平息我滿門遇害之恨”高氏咬牙說道,她那雙黑多白少的眼睛,現下更是漲血,看着倒像黑眼仁直接被鑲嵌在了燒紅的烙鐵裏。

    “臣婦猜測,娘娘已然遣人分別通知周王、周王妃及外子”春歸也很冷靜。

    “自然是要把你們一網打盡”

    “娘娘認爲殿下在慈慶宮中害殺自己的王叔與叔母,害殺朝廷命官,還能毫髮無傷穩倨儲位”

    “皇上根本無意廢儲”太子妃總算吐露了自己的心聲:“皇上若真對秦詢沒有猜忌,怎會提拔韓世貞爲兵部左侍郎牽掣董渭職權韓世貞雖爲鄭秀舉薦,可韓家乃英國公府姻親,程決一貫無涉黨爭皇上既已然對秦詢生疑,便是秦詢死在慈慶宮,難不成皇上還會爲了他改變決意下令廢儲秦詢都是如此下場,更何況董氏,更何況趙蘭庭和你夫婦二人”

    “皇上縱然器重太孫,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又怎能容忍太孫害殺親長及命官的罪行娘娘,莫說周王貴爲皇子宗親,便是外子及臣婦,倘若於慈慶宮受害殞命,太孫殿下也必會遭受無視國法禮律的彈劾今上勵精圖治,察處貪賄肅清官場,爲的就是還江山社稷清明,中興盛世,儲君若被坐實目無法紀,皇上的政令還如何能夠推行天下太孫雖爲儲君,卻也萬萬沒有私處王叔及命官的權限。”

    “我自然不會讓殿下承擔誹議。”高氏照舊冷笑,環顧呆若木雞的衆人:“還不把這狂妄惡毒的賤婦押下”

    宮人們便又有了一邊瑟瑟發抖着一邊圍困上前的跡象。

    那閃了腰的健婦也緩過一口氣來,正欲上前。

    “誰也不許動。”春歸一把抓緊了高氏的手腕,把她擋在身前,卻沒說任何威脅的話。

    她長嘆一聲:“娘娘,你應當想好了證實周王周王妃,乃至於外子及臣婦的罪行吧這樣一來,太孫殿下即便是逼殺我等,娘娘方有藉口迴應質疑。臣婦猜測,娘娘或許是已經殺害了令侄女,並妄圖栽陷給臣婦,待周王妃、周王殿下相繼前來慈慶宮,娘娘好說二位是欲包庇臣婦,且意欲加害娘娘,才被太孫殿下令殺當場”

    春歸明顯感覺到了太子妃的手腕狠狠顫動了一下。

    “隔扇之內,高姑娘應當已經香消玉殞,慈慶宮的宮人,均獲娘娘授意,娘娘自信罪證確鑿足夠迴應百官質疑,且皇上一定會順水推舟。可是娘娘,皇上乃聖明之君,若知太孫殿下當真聽從娘娘指令謀害無辜,甚至不顧人倫親情謀害叔父叔母,必定不會如娘娘所

    願息事寧人。”春歸一邊說着,一邊挨近太子妃的髮鬢:“且臣婦與高姑娘無怨無仇,今日還斷非主動前來慈慶宮,怎會在內廷刺殺高姑娘娘娘意欲冤害,但此罪名實在荒唐。”

    “你知道皎兒已經殞命”高氏論是已懷焚舟破釜之意,此時因爲奸計被春歸輕描淡寫一般拆穿,也是難掩心頭的駭然。

    春歸本沒料到高氏會如此喪心病狂,但她剛纔進入慈慶宮時已經目睹那個倉惶的魂影浮空飛掠而出,看她年齡與小姑子蘭心彷彿,且衣着裝扮也不同於宮人,慈慶宮裏唯有隨奉高氏養病的高皎方纔符合那魂影的身份,又高氏今日是爲高家人報仇血恨,按理會讓自家侄女也親眼目睹敵仇命喪當場,可春歸自從進入這處偏殿,並沒有見到高皎現身,所以她才能夠料中高氏的全盤計劃,從來傲慢自矝的太子妃無法容忍她的本家滿門獲罪,父兄亡於鍘刀,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周王夫婦及蘭庭、春歸的罪責,她不能等到太孫位及九五之後才報此血仇,因爲她不能肯定弘復帝會不會乾脆讓她“暴病”於慈慶宮,太孫登基之前。

    如果連她也被斬草除根,怎能擔保太孫還會記得高家之仇太孫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稚子了,否則太孫怎會容忍他的外王父及舅父,這麼多的血緣至親被問罪處決如果她現在不動手,待太孫名正言順繼承帝位,說不定會因權衡利害捨棄已經衰敗的外家,高氏不能冒此風險。

    如果不手刃血仇,她死難瞑目

    因爲那樣一來,不管她的兒子日後多麼的至尊無上,世人仍然會鄙夷高家鄙夷她,她的父兄連她自己永遠將被踐踏於他人腳下。

    仇恨和憤怒矇蔽了高氏的雙眼,她終於把一直疼愛的侄女也當作了棋子,當作她復仇的工具。

    春歸可以推斷高氏的心態,但她無法理解。

    她不是無法理解高氏對她的仇恨,雖說在她看來高瓊父子是罪有應得自遺其咎,但她不能強求太子妃作爲高瓊的女兒,能夠明辨是非而認同此一結論,放棄復仇化干戈爲玉帛。春歸不能理解的是高氏如果當真看重血緣親情,便理當更爲高皎着想,可事實是高氏偏把自身的尊榮兀傲看得重於世間一切,爲了維護她那可笑的“尊嚴”,竟然會親手斷送嫡親侄女的性命。

    說到底高氏的心裏其實並沒有多麼深厚的血緣親情,高家人是她的親人,但高氏看重的並非是親人的生死,她執着的無非是她的本家不能這樣一敗塗地,不能就此衰亡,因爲她忍受不了世人的嘲笑和奚落看,太子妃雖爲儲君生母,終究惡貫滿盈身敗名裂,高家人斷頭的斷頭流放的流放,太子妃必定也落不到好下場。

    高氏已經作好準備要爲此九州八極最尊貴的女人,但高家的殞滅勢必挫毀她的願想,這纔是她不能容忍的,這才造成她必須孤注一擲的決心。

    她受不了的是,已然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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