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582章 終於生疑
    蘭庭從縣衙回來時,正是一天裏晚霞燦爛時段,他們是寄宿在龔宅,但因爲已經自曝身份,便不好在龔家白喫白喝,而龔敬宜安排的這處客院,其實也是相對獨立,東角門出去就達街巷,西角門又能直通內宅,院子裏還建有廚房備着竈具,既方便採買又方便開伙,當然,周王殿下雖然不住在這個客院,也會理直氣壯過來蹭飯。

    三人晚餐時,春歸就說起了她今天的收穫:“龔家的人事確然簡單,唯一留下的金姨娘因爲沒有子嗣,她又還是奴籍,根本便沒被扶正的企圖,青萍今日也去打探了一圈兒,龔家的奴婢都說龔望和龔員外雖然偶有爭執,對待金姨娘卻一直禮敬着,金姨娘對龔望當然不是視若親出,她謹守着奴婢的本份,把龔員外父子二人都看作主人,金姨娘應當不會對龔望銜恨。

    至於小蠻,她雖是通房,卻也一直心知肚明龔望不可能把她明媒正娶,她是龔家的家生子,老子娘也都是本份人,我認爲她也不可能因爲妒恨靜玄,便買/兇殺人,更沒有預料到張洇渡會陷謗龔望的心機,這樣做對她絲毫沒有好處,她沒有買/兇殺人的動因和能力。

    但金姨娘和小蠻,自然都不喜靜玄,她們沒有掩飾自己對靜玄的排斥,但她們說的那些話我也從其餘僕婢口中得到了證實,並不是她們杜撰,靜玄的確性情孤傲,且虛榮,不知她是否對龔望動過真情,但她想要名正言順嫁進龔家應當屬實。”

    這就是說據春歸判斷的話,金姨娘、小蠻甚至龔望,他們的陳述並沒有僞詐不實的內容。

    “龔敬宜應當有買/兇殺人的能力。”周王提出。

    “假設靜玄死在無窮苑,龔敬宜當然具備買/兇殺人的能力,但他沒有動因。”春歸卻道:“如果龔望死心踏地要娶靜玄爲妻,龔敬宜才具備動因,但龔望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他甚至已經徹底厭棄靜玄,龔敬宜爲何要殺人?更何況靜玄一死,龔望被逮獲入獄,且還認罪,眼看將被處以極刑,龔敬宜如此疼愛龔望,他要是真兇,必定會承認罪行。我們都不認爲張洇渡會殺害靜玄,所以我推斷很有可能是靜玄遇害在先,張洇渡悲憤之餘,纔想到謗害龔望,那麼靜玄極大可能並不是死在無窮苑,如果靜玄死在張家,龔敬宜就算僱兇,得手的機會也極其微小。”

    “爲何?”周王問。

    “張家可不像龔家一樣人事簡單,作爲臨安城首屈一指的富賈,怎能疏失到了讓兇徒闖進內宅行兇如入無人之境的地步?且我們現在知道靜玄並不排斥呼奴喚婢,張洇渡對她又如此癡迷,必定會讓丫鬟奴婢照顧靜玄的起居,靜玄被兇徒闖進張家內宅殺害,丫鬟奴婢怎至於毫無動靜?必然會驚動張況岜這家主,張家內宅闖入兇徒且鬧出人命來,張況岜必定會報官,那麼張洇渡便沒有機會陷害龔望了。”春歸答。

    周王挑眉道:“我是想問你爲何一口斷定靜玄不是死在無窮苑。”

    他和顧宜人之間,彷彿還真是缺少了一點心有靈犀。

    “張洇渡供稱靜玄前往無窮苑是爲與龔望相見,但龔望根本不可能赴約,除非是張洇渡有意瞞騙

    ,否則靜玄怎麼可能在雨雪天前往無窮苑?但我們這一假定前提是張洇渡並非真兇,那他就沒有瞞騙靜玄前往無窮苑的必要,靜玄極大可能是死在張家。”

    蘭庭頷首:“我贊同輝輝的推斷。”

    周王翻了個白眼,緊跟着又莞爾一笑:“我也贊同。”

    春歸頓時有種她寄養在柴生哥家裏那隻黃鼠狼“旺財”隔空附身此殿下的猛烈感應,神色頓時變得無比端正:“我們現在在討論案情,還能更嚴肅些麼?”

    怎知反而造成了周王在短暫的呆愕後捧腹大笑,蘭庭雖然沒笑出聲,眼睛裏也都染上了笑意。

    春歸:……

    莫名就覺得心情變得無比糟糕是怎麼回事?

    “顧大人繼續說。”周王甚至起身行了個禮。

    春歸更加想掀桌子了,莫名的煩躁讓她幾乎忍不住就想拂袖而去,但畢竟她是個剋制的人,只是把目光調開:“如果靜玄死在張家,兇徒便必定是張家人,且更加關鍵的是,唐李杜做爲袁箕的親信,且目的在於入閣,勢必愛惜仕途,如果張況岜僅僅只是攀附權貴的一介富賈,唐李杜何至於冒着枉法的風險包庇張家數敵龔、譚二門?如果我的推斷成立,那就說明張家絕對不是一方富賈如此簡單,甚至他所攀附的權貴,必定也不是單純支持齊王贏得這場儲位爭鬥戰而已。”

    周王臉上的笑容一收,神色也突然變得凝肅。

    “所以接下來,我會和輝輝一同拜訪張家。”蘭庭一點都不意外春歸會想得如此深透。

    “這不行!”周王立時反對:“逕勿已經在懷疑涉及礦務包攬的官員意圖謀逆,這些人是亡命之徒,怎能讓女眷冒險?”

    蘭庭

    這才稍稍一怔,眉頭極其顯見的一蹙,似乎還有與盛夏之季完全相異的眼神往周王臉上一掠而過,但他沒有改變主張:“靜玄命案乃突發事件,雖然因爲我們的干預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但還不至於引起對手不顧一切瘋狂反撲,風險沒有殿下以爲那樣大,且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在我看來輝輝,她雖爲女子,但着實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情,對於力所能及之事,我認爲可以交給內子承擔。”

    春歸沒有說話。

    彷彿莫名三人今晚有些不歡而散的氣氛。

    當回到臥房,春歸才說:“我也覺得拜訪張家並不存在風險。”

    “風險是有的,但並非拜訪張家這一件事。”蘭庭伸手把春歸攬入懷中:“其實你一路跟着我們來江南,就已經承擔了風險。”

    “我縱然留在京城,難道就沒有風險了?逕勿你不在家,就算有二叔祖母庇護,但二叔祖母到底不住在太師府裏,光是老太太要爲難我,就夠我喝一壺了。我一直跟着逕勿纔是省心呢。”春歸也摟了蘭庭的腰:“有你在身邊,我便覺得踏實,這可是真心話,一毫都不摻假。”

    “捱過這段就好了。”

    “是,捱過這段就好了。”春歸信心十足。

    這晚上蘭庭其實是沒睡踏實的,有一陣他甚至踱步去了屋子外頭一直目送月向西流,但他也鬧不清自己心頭突生那陣浮躁的根

    源,這於他而言着實是前所未有的事,很不安,極其忐忑,像天亮後就有一場生死劫難,但分明理智告訴他至少在此時,還並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

    蘭庭竟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這晚是極其睏倦才能入睡,然後他發覺自己像被困在了夢境裏。

    有什麼人在對他嘶心裂肺的哭罵,兇惡的詛咒;他不知要奔去何處,只恨越是心急雙腿就越疲軟;血流成河、屍橫遍地,他忽然不敢去看其中一具屍首的臉;突然又是春回大地桃李芳菲,一個女子含笑衝他行禮,溫柔卻疏遠。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女子的眉眼。

    “輝輝。”

    他驚醒了。

    就看見懷中的女子恍恍惚惚的眼睛。

    “不行,天沒透亮呢,我還要再睡一會兒。”恍恍惚惚的眼睛又闔上了,連面孔都往他的懷裏埋了一埋。

    後來春歸似乎有所覺悟,這樣問蘭庭:“我彷彿聽你昨晚在說夢話?”

    “那不是夢話,就是我想叫你了。”

    ——

    張家作爲臨安首富,宅屋座落之處也着實符合他家臨安首富的身份地位,與臨安縣衙共處一坊,隔着兩條街的距離,整座宅屋的建制既沒有逾法違章,又顯得非同一般的氣派,分寸着實拿捏得相當合適。

    春歸一直沒鬧清張家宅屋究竟有幾齣幾進。

    她下轎的時候,看到的也是一座垂花門,雕花極其精美,鏤漆異常豔麗,彷彿新近才經過了粉飾,彰顯的富麗堂皇直刺感觀。

    相迎的一堆女眷個個衣着華麗簪金佩玉,着實讓春歸一眼晃過後都難以對任何一張面孔產生鮮明印象。

    張況岜的妻子是續絃,看上去也當真比他的大兒媳更加年輕些。

    但張妻也是真賢惠,說話輕言細語的,只在細微處顯出精明,這精明還不帶鋒芒,要不是春歸嫁進太師府後也算增長了見識,她也許根本感覺不到這精明和鋒芒。

    女眷們對待顧宜人還是極其尊敬的。

    因爲唐李杜雖然是被罷職,不過龔望仍然被囚死獄,張家人也着實鬧不清周王和蘭庭的意圖,且這回是蘭庭主動登門,還帶着女眷拜訪,這不像是問罪更像是試探,張家人自然得做到熱情款待。

    這是應酬之道。

    當春歸把話題總算扯到靜玄命案的時候,她甚至還看見張太太愕了一愕,似乎根本沒有料到春歸會問起這件事端,直到春歸再問了一遍,張太太纔是一聲長嘆。

    “犬子狀告龔家小郎的時候,我們盡都被瞞在鼓裏,聽聞這消息後,俱是大吃了一驚!犬子和龔家小郎自來交好,正因爲如此,譚家想和我家聯姻,老爺便一口答應了,雖說這事因爲朝廷的採選令暫時被耽擱,我原也以爲過上一段就能定下來,怎想到……不瞞宜人,爲這事我還埋怨犬子太沖動呢,他這樣一鬧,龔家小郎爲此丟了性命,還讓我們與譚家怎麼結親?”

    張太太說完還重重跺了下腳,滿臉的遺憾。

    這演技也太過浮誇了,春歸表示……她先繼續看張太太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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