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684章 一件罪實
    要說來做爲平頭百姓的費小郎着實沒有引導輿論的重要作用,但市井布衣卻都偏好獵奇,而發生在桃源村這起命案又的確頗有一波三折,撥開重重迷霧才終於水落石出的傳奇性,又是關係親情人倫,極易引起民衆的共情,故而竟然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萬,數日之間便導致南京百姓無人不知了。

    又費小郎這回絕非一個人的戰鬥,既有周王的配合又有婁藏的協佐,他發揮的作用甚至讓竇章這應天府尹都覺目瞪口呆。

    “老爺,而今滿南京的百姓竟無多少關注華生等等被扣吳王宮一事,更不曾議論那些枉法徇私的官員如何,因爲臨安城桃源村一樁命案,盡都在怒斥那劉氏是個蛇蠍婦人毒殺甥女,這也還罷了,衆口稱讚的都是周王、趙副使斷案如神,婁藏仁善寬厚,竟不信這幾位會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

    是有儒生主張老爺素來爲官清正,可那些愚民……居然拿孟治說事,說從前哪能想到孟尚書竟然是個衣冠禽獸呢……”

    稟報消息的人是竇章的師爺,僚客一流的人物,但他着實也不算是竇章的心腹,不留神把“衣冠禽獸”四字脫口而出後,連忙掌嘴:“小人一時不慎……老爺不用擔心,這些愚民之論罷了,老爺是何德品朝堂無人不知,相信皇上也自有聖斷。”

    愚民之論?

    當蘭庭聽聞這話,冷笑不語。

    火候已具,那麼接下來便是要讓這起事故繼續發酵,於是這日吳王宮終於做出反應,貼出告示,周王已經審清了一件罪實,要把這件罪實在吳王宮前公之於衆,無論士庶皆可到場聽斷。

    告示一出,萬人空巷。

    華霄霽這原告當然也現身吳王宮前。

    衆目睽睽只見他一身衣着整潔,毫髮無傷,於是關於那些“華生必受刑問恐怕性命不保”的謠言當然不攻自破,而今日斷清的“罪實”正是那位狀告靖江縣令枉法的所謂貧戶,這人姓蔣名有良,諸多供訴,唯有一家七口人不是胡說八道。

    蘭庭先問華霄霽:“你可察實蔣有良之言有無謗害命官之嫌?”

    “自來民不與官爭,倘若百姓不是走投無路怎會狀告父母官?”華霄霽這時尚且大義凜然

    。

    “所以你承認只是聽信蔣有良一面之辭?”

    “華某堅信靖江縣令確有枉法欺民之罪!”

    蘭庭冷笑一聲:“可是據本官察實,蔣有良原本便有田桑六十畝,爲逃避賦稅,從前一直便將其名下五十畝良田假記於姨兄羅文名下,因羅文爲秀才,所以名下有八十畝田桑可免賦稅,這回清察不法,靖江縣令覈實治下籍田,方纔予以糾正,蔣有良四鄰及姨兄羅文皆被請來現場,可當衆作證。”

    那羅文原來纔是真正的貧苦出身,僥倖考了個秀才,因爲曾經向蔣有良告貸才答應了替他隱瞞田產逃避賦稅,一直也相安無事,怎想到這回卻被糾察,他原本就擔心官衙追究乾脆革除了他的生籍,這時自然不敢再說假話,當着衆人的面承認了實情。

    又有蔣有良的四鄰,七嘴八舌地控訴。

    “蔣家明明是中戶,交納賦稅自來比我們這些下戶更少,但各鄉各里的賦稅卻有定數,我們少不得替蔣家承擔,從前是敢怒不敢言,這一任縣令老爺終於糾核,我們下戶的賦稅都得了減輕,縣令老爺明明是清官,怎容奸徒誣謗。”<

    br />

    “華秀才也不瞅瞅蔣有良一雙手,細皮嫩肉哪裏像是爲生計所迫不得不農耕勞作的窮苦百姓?看看咱們的手,這纔是窮苦百姓的手,虧華秀才還是讀書人呢,見識還不如咱們這些農人。”

    “蔣有良爲何一家有七口人之多?他光小妾就納了兩個,一家七口有二十多個僕婢服侍呢,有這樣的窮苦百姓?他分明就是不憤縣令老爺糾察他瞞報的田畝,逼他不得不照實納糧,才起意陷謗縣令老爺,他要都算是走投無路,我們靖江縣多少人都怕活不成了。”

    “草民就是蔣有良家裏的佃農,一年間替他操持農耕,三口之家竟然還得忍飢挨餓,可恨的是蔣有良匡我們不識字,簽了十年長契,草民想另尋出路卻怕喫官司,只好忍氣吞聲。”

    華霄霽眼看着蔣有良在這麼多人的指控下一聲不敢吭,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受了謊騙。

    “蔣有良,你可知陷謗朝廷命官該當何罪,更何況你竟然膽敢陷謗殿下?”蘭庭這才逼問。

    “草民……草民……趙副使恕罪,草民是一時糊塗啊!指

    使草民者爲一馬姓行商,靖江不少人識得這馬老爺,草民原本與馬老爺有些交情,靠着他販銷糧桑……草民是沒受住馬老爺以重利相誘,且馬老爺又一再保證不會有任何差池,草民只要到了南京,便有華秀才主動接觸,有華秀才替草民出頭……”

    在這盤計劃當中,蔣有良原本只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對手只是利用他激發民心惶惶罷了,相比直接指控婁藏的商賈胡索縋,按道理來講他根本不足以引起周王和蘭庭的重視,所以,他纔是個最易突破的缺口。

    如果周王和蘭庭這回果真被竇章打個措手不及,現在一定是急着具折分辯,就算要察,也會去察那些指控確然被多攤賦稅,甚至被官員直接索賄的原告,說不定連胡索縋都會被忽略,的確不會想到在蔣有良身上打開突破口。

    但周王和蘭庭會措手不及嗎?

    李公遇害後,蘭庭就不敢輕信身邊人了,就算沒有春歸提供的消息,他已經開始懷疑竇章,甚至還包括了戶部尚書張鞏等等,可以說從那時開始天羅地網就已經佈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因爲一次疏忽,便葬送親長三位性命,蘭庭若還敢輕信人性,被對手牽着鼻子走……

    他的祖父將軒翥堂一族榮辱託付,那就是當真昏聵瞎眼了。

    還說什麼協佐明君中興盛世,不如洗乾淨頭顱引頸待戮。

    而這一件罪實的公佈當然還不能說奠定勝局,只不過讓他先行掌控了南京的輿論罷了。

    蘭庭看向華霄霽慘無人色的臉面,冷冷收回了目光。

    這就覺得惶恐不安、如芒在刺了?

    “華霄霽,殿下與我留你在吳王宮,沒有別的想法,無非是不願看你糊里糊塗死於非命,殿下與我還要因爲你的死枉受誹議罷了,今日我當衆,不妨說明,你雖在吳王宮,不能外出,但無人妨礙你見客,無論儒生抑或百姓,若有人想見華秀才,遞帖,錄名,隨時可見,任何人皆能詢問華秀才狀告殿下及趙某之事由。”

    混在人羣裏的費聰,第一個響應。

    “我便當衆問一聲華秀才,可是你主動去見諸多原告,你一個寄身在太師府的僚客,如何得知有這多人遭遇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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