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775章 惡戾之羣
    周家當然不會莽撞到“先斬後奏”的地步,事實上週傑序要來京中寄籍參考的事周父是先商量了蘭庭,蘭庭同意後周傑序才被“打包”送出,不過在春歸看來這小夥子倒也對父母親長的決斷並沒有不滿,不甚在意是否暫時寄人籬下。

    她給周小郎安排的客院是在西北角,整體看來屬於內宅的範疇,卻與怫園隔着一條甬道,開了角門能直通府外,又方便和太師府裏的小郎們來往交流,這正是對待自家親朋的安排,也是表明已經把周家看作姻親了。

    而這回接待,也無非是敘些過場話,春歸當見周小郎落落大方,便刻意叮囑他幾句:“軒翥堂有族學,卻不僅僅是宗族的子弟,也有外人在這兒寄讀的,不過族學的先生管得嚴,倒不像另些人家的族學那樣良莠不齊,小郎君備考時大可和族學的學生探討制藝,不過我先提醒小郎君一聲,我家族學裏的學子可不乏激進之士,辯論起來完全不顧主客之別,該吵的就和他們吵,莫怕得罪了他們,你能把他們給吵服了,他們纔不會對你白眼相向。”

    這話剛說完就見嬌杏飄然而至,春歸便也不多留周小郎,怎知周小郎才一告辭,沈夫人後腳便至,又拉着春歸說了好一陣話。

    “我瞅着周家小郎着實是個好後生,足見庭哥兒心裏還是關愛二丫頭的,便是老爺有心挑剔,也着實挑不出周小郎的毛病來,春兒,你知道我,我只把庭哥兒當親兒子把你當閨女看待”

    春歸:

    沈夫人這意思,感情我和大爺成兄妹了

    沈夫人完全沒意識她話裏的歧義,自顧往下說:“我是沒法和二丫頭親近的了,好在我也沒有親閨女,還不至於眼紅二丫頭能得此良緣,我的意思是,六哥兒今後的婚事,我是個沒見識的人,就怕耽擱了他,老爺就更加靠不住了,庭哥兒到底不能自個兒去考察別家閨秀的品行,所以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春兒能指望了,你這時可就得幫六哥兒留着心,有合適的閨秀,該定就給六哥兒先定下來,我沒別的想法,就望着六哥兒日後的妻室跟咱倆

    個一樣豁達,別端世家千金的架子反給我這當婆婆的冷臉瞧,其餘的就全靠春兒替我掌眼了。”

    得,別人家子弟的姻緣遵的是父母之命,就太師府的子弟,彷彿都靠兄嫂牽線搭橋

    但沈夫人既然開了口,春歸也着實不好推脫。

    因爲雖非她主動,近來也擔着沈夫人一件人情呢。

    話說來還是未免朱家老太爺做出更多荒唐無稽的事體,春歸在徵得蘭庭同意後果然去了朱家拜訪,朱老太爺還在氣頭上根本就沒見她,老太太也自稱三災六病不斷見不得人,於是春歸只見着了幾位舅母。

    舅母們雖不至於給春歸冷臉,可當聽明白春歸的言下之意後,當面沒有說什麼難聽話,背地裏卻跟親好之族抱怨,說什麼春歸見識淺,竟相信科場公允的套話,國朝的仕途什麼時候是靠儒生們文章的優劣了真正靠的不都是人情提攜總之那意思,蘭庭固然不會不睦親族,奈何娶了個短見的婦人,偏要按自己的想法疏遠朱、趙兩門的姻親關係。

    春歸倒不在意這些閒言碎語,因爲這些本來就是胡說八道的蠢話,丟的是朱家自己的顏面,修好的事兒她先給了態度,但也攔不住朱家人自己執迷不悟不是

    倒是沈夫人聽不得人家說春歸一句不好,四處澄清,就拿太師府的子弟說事有哪一個是靠門蔭哪一個不是靠實打實的科舉考取的功名底下一輩的,唯只有蘭庭這連中三元的而今才得高位重職,朱家人敢說這是靠人情提攜國朝有幾個年未及冠就能連中三元的人才

    沈夫人的幾連問終於逼得朱老太爺出面澄清。

    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朱家的媳婦們纔會如此短見,朱家子弟從來沒想過靠人情提攜登科入仕云云。

    總之是表示朱、趙兩門姻好關係一直不變,作爲家主朱老太爺十分欣慰能有蘭庭這麼個外孫,遺憾的是家中女眷短見,才造成諸多誤解,不過有女子無才便是德這麼句話遮掩,也就成了情理之中。

    朱老太爺能夠完美下臺了。

    春歸纔不管朱家幾位舅母心裏會否覺得憋屈,也不管明眼人對朱家男人們究竟是何看法,總歸朱老太爺自認爲可以下臺不再興風作浪就算此事告終,可以存檔不問了。

    所以沈夫人也算歪打正着又辦了一件有益蘭庭的事兒,春歸領這人情。

    但按趙小六那熊孩子的脾性,春歸也沒打算真現在就急着替他物色媳婦人選,用一番好聽話送走了沈夫人,終於得空聽嬌杏的稟報了。

    嬌杏先說了秦王的計劃,忍不住對於今日發生的事恨聲連連:“大奶奶是真沒看見,秦諳這廝究竟有多狠,他把福安的眼珠子活生生剜出來一隻,竟丟進福安的嘴裏逼她自吞了。”

    春歸也聽得全身寒毛都炸了起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就是一羣瘋子,論造孽,還是鄭貴妃自己種的孽根秦諳是她養子,若非是因爲自幼飽受她的虐折,怎會喪失人性便連程玞,因母兄的愛護,也不至於像秦諳一樣喪盡天良那福安包括吳氏,連帶着鄭貴妃身邊現存的所有心腹,誰有人性了吳氏不照樣留着福安的命讓她長受秦諳的虐害”

    這晚上蘭庭回府,聽了這事,倒是認同春歸。

    “這些人都想爲刀俎,把別人當作刀俎下的魚肉,他們難道不知情勢如此,他們勝算甚微說什麼不願苟活,無非是忍不下胸口那股暴戾之氣罷了,鄭秀糾集的就是這幫暴徒,鄭秀知道這些人爲什麼不會背叛,因爲他們從來不論是非黑白,自己受到虐折,只有加倍實施在他人身上,自己纔會覺得痛快,他們認爲這就是公允,這就是平等。”

    一個瘋子根本無能顛覆這個天下,但天下並不僅只一個喪失人性的個體。

    鄭秀的行爲,便是把這些人集合成爲羣體,且不斷助長他們的惡性,這些人不圖名利,不懼死亡,他們圖的就只有行惡。

    他們需要的是用變本加厲的惡戾報復自己遭遇的不公,但他們實施報復的對象,不僅限那些凌辱欺逼他們的個體。

    擋我者死。

    必至嗜殺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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