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輪子攆壓着鐵軌,發出那一種極有規律的咣噹咣噹的聲音,敲打着人的耳膜。
春寒料峭,這個時期,通往小城的火車上,空曠得很。
9號車廂裏,一路上有上來的,也有下去的,但也只有那麼幾個人。
這樣的一個夜裏,更是寂靜無比。
易天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就像電影裏一幀一幀膠片一般,一幀一幀地閃過。
這個時候,煙癮已然折磨得他內心抓心撓肺般難受。
靜靜地躺在下鋪的洛亞,似乎發現了他的焦躁。
坐身來,從包裏拿出一盒口香糖,遞給易天。
“給,你嚼這個可能會有用。”
“好,謝謝。”
簡短的交流之後,又是長時間的靜默。
她復又躺下,從她的視角正好可以看到窗外藍色的天空,和那穿梭在雲層之中的貪喫蛇。
某個週五的晚上,洛亞正坐在電腦跟前寫稿子,易天敲開了門。
許久不見,他看起來憔悴不少。
與洛亞的交流也拘謹不少,客氣了許多。
一道隱形的屏障將他們之間隔成了兩個世界。
對於易天的造訪,洛亞顯得有些意外。她以爲他們之間已然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笑得有些不太自然,說之前答應了要給她包餃子的,今天路過萬家公寓的時候,想起這一茬來,在門口生鮮超市裏買了材料。
想來碰碰運氣,在樓下看到她家的燈還亮着,徑直就上來了。
洛亞不曉得他這是不是藉口,但這個時間點來包餃子,似乎不是時候。
牆上的掛鐘指針已然指向了9點。
並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對不起,我已經吃了晚飯了。”
他並不意外:“又是泡麪?”
洛亞有些不好意思:“晚上和路徵在外面吃了家鄉菜。”
他的臉色變了變,旋即說道:“我還沒喫吶,你就當是陪我喫宵夜好了。”
洛亞不想拂了他的好意。
“好吧,可我不會包餃子。”
他倒挺善解人意:“你寫你的稿子,我來包,煮好了叫你。”
這間廚房,洛亞幾乎未用過,用過的人除了眼跟前這位警官之外,還有路徵。
路徵煮飯時候的神情她沒有看過,每次一回來,飯菜已經擺上桌了。
易天,這是第二次,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時常讓洛亞分心,轉過身來看過他好幾次。
他十分專注,並未get到她的眼神。
《作家毛蛋的失蹤》還差一個結局,好在這個結局也然在腦子中形成,並不需要多費神,她需要做的就是組織好語言將它形成電腦中的方格字。
易天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他包的餃子對於成天喫泡麪的洛亞來說,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
一盤韭菜豬肉陷,一盤白菜豬肉陷餃子熱氣騰騰地上了桌。
他並沒有喫多少,大多時候都是看着她喫。
說實在的,自打認識洛亞以來,他對於她的喫相從來就不敢恭維。
在喫的面前,她從來不懂得拘謹。
相對起初那一種沉悶而尷尬的氣氛,這個時候就好多了。
他一如既往話不多,她邊喫邊讚歎,說一個大男人能將普普通通的餃子做出滿漢全席的味道,確實值得讚賞。
說他包了好多,剩下的全凍在冰箱裏了,說她平日裏餓了的話,就拿出來煮一煮就可以吃了,總好過喫泡麪來得好。
盤子裏一個二個飽滿的餃子還冒着熱氣,洛亞拭了拭眼眶,說這熱氣真他孃的燻人。
看着她狼吞虎嚥的樣子。
他又說,等冰箱的餃子喫完了,他再來給她包。
透過騰騰的熱氣,洛亞迷濛着雙眼瞅了坐在她對面的易天。
幾個月過去了,她不知道這位警官是怎麼啦?
突然之間跑到家裏來給她包了餃子,還說了如此煽情的話,他這是要搞事情的節奏。
低頭塞了一個餃子進嘴裏,含糊地說道。
“不了,你那麼忙。”
他執着:“再忙也得喫飯,不差這點時間。”
她不知道如何拒絕,一個餃子吞下去,找了一個十分體面的藉口。
“易天,我是一個南方人,不喫餃子不會死,再說了,路徵有時候也會來做飯。最近我也很少喫泡麪了。”
他半晌未曾開口,韭菜餡餃子的盤子空空如也的時候,他終於又開了口。
“你……”他抿了抿嘴脣,“你和那位心理醫生……”
餃子的熱氣散得快,洛亞定定地瞅着易天,燈光的掩映之下,無所遁形,她知道他想說什麼。
“路徵,我和他之間屬於友情之上,戀人未滿的關係吧!”
他又說:“我們……”
她不知道他想表達點什麼,又聽他說道。
“路醫生,看起來,他很不錯,挺適合你的。”
她喝了一口水,臉上牽扯出一絲笑意:“我也這麼覺得。”
他臉上的表情有了瞬間的黯淡,但稍縱即逝。
他起身默默地收拾了盤子,洗碗池裏嘩嘩的流水聲,似乎是一種未曾聽過的樂曲。
洛亞坐在桌前發了呆,他們,這算什麼?
他擦了手向着她走過來,她有些手足無措,他這是要走了嗎?
他看了她一眼,倒了一杯水向沙發走去,坐下來。
然後向她招了招手。
像一位老朋友一般說道:“過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談一談。”
她走過去,接了他遞過來的杯子。
一切是那麼的自然,她內心已然有了期待,他這是要對她說什麼?
難道?
然而,他的開場白,已然讓洛亞一顆心透心的涼。
“作家大鵝你知道嗎?”
手心裏的杯子溫熱,她點了點頭。
他又說:“我看了你在報紙上發表的文章。”
她說:“哦。”
她瞬間明白了,他爲什麼大晚上的突然造訪,一定要給她包餃子,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她在心裏冷笑了一回。
他又說:“你文章裏的作家毛蛋就是大鵝對不對?”
她不置可否,沒有說一個字之間,那意思已然明瞭。
木然地聽着他的聲音。
“大鵝消失了大半年了,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在爲他着急,說他精神狀況出了問題,怕出什麼意外。可警方半年以來卻沒有半點線索。”
“那又怎樣?”她語氣明顯不爽。
他卻話鋒一轉:“你看過大鵝的那本《青春的悲哀》嗎?”
她雙眼定定地盯着他,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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