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在進入審訊室之前已然服下了致命的藥物。
易天也並不後悔自己在走出審訊室之前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其實那個時候她的毒性應該已經發作了,所以她急於將他打發出去。
她不想給自己活命的機會。
她活下來又能怎麼樣面對法庭的審判,兩條人命,她早已走向了不歸路。
苟天明爲什麼而死,不難查到,媒體早就對他拋棄某女星的醜聞報道過。
找到那個要他命的女人並不難。
唉,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這句話忒經典,理解下來的意思就是。
不弄個你死我活,都談不上有情有愛。
走出公安局大門的時候,滿天星光,也抵檔不住易天低落的情緒。
路徵的診所內,洛亞治療的過程易天不清楚。
但他知道,每次來這裏之後,她總能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而他在等待她醒來的時間裏,可以和路徵喝杯茶,聊聊天。
路徵,雖然他是洛亞的發小,也差點成了洛亞的男友。
但在易天看來,這些都不重要,他是一位相當紳士,看起來也特別讓人舒服的人。
喝茶的間隙,看得出來,路徵特別苦惱,他說他的診療方案沒有問題,爲什麼收效甚微呢
他說他之所以選擇當一個心理醫生,最主要的影響來自童年的洛亞,那一年,他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那麼定定的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他覺得非常遺憾,爲什麼這麼好好的一個人兒,她應該是完美無缺的,不應該有任何瑕疵。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在想,應該用一個什麼方法能讓她展開笑顏,讓她開口說話。
他甚至想像出她一開口必定是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
儘管在童年爲數不多的幾次見面裏,她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笑都不曾對着他笑一下的,但她在他心底仍舊留下了十分重要的種子。
另一方面,讓他選擇當一個心理醫生的原因來自於父親,一個心理醫生。
嚴格的來說,他的父親是一個有着心理疾病的心理醫生。
一個鑽了牛角尖的心理醫生,當年他因爲沒能找出治療洛亞病情的原因,而深陷於苦惱之中。
他這一種近乎於病態的執着,讓家裏的人也跟着沉默如雪。
路徵呷了一口茶,轉頭看了看治療室裏面,他的助手小米立刻會意,輕手輕腳地去看了一眼。
出來的時候說“她睡得十分安穩。”
他點了點頭,給易天的杯子裏添了茶,靠着椅背看着易天身後那扇窗戶,對面是b市曾經十分輝煌的一棟建築。
自從牛津大廈建成之後,那一棟建築就退居了二線,以往的繁華也不復存在,大晚上的尤其冷清,爲數不多的幾扇窗戶裏透着燈光。
他陷入了童年的回憶當中
那個時候,我和媽媽在家裏說話做事都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打攪到了將自己關上樓上書房的父親。
我漸漸地十分害怕見到他,所幸,我見到他的機會並不多。到了後來發展到他已經足不出戶,喫喝拉撒都在那個房間內完成。
我經常聽到他在房間內摔東西的聲音,那聲音之後,媽媽就急忙拿着掃帚上樓去清理。
在那裏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世界,這是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我既可以不打擾到父親,也不會聽到從他房間裏時不時地發出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音。
我如飢似渴,想要從書中找到治療洛亞不說話的方法,也可以了卻父親的心病。
那個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父親已然得了嚴重的抑鬱症。
某一天早上,我醒來,媽媽對我說,去看你父親最後一眼吧
家裏很快來了一些人,還有警察。
書房裏,父親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背對着我們。
我不敢上前去,我害怕他會莫名其妙的對我吼叫。
那個時候,我還以爲他活着。
其實他已經死了,警察說他服了大量的安眠藥。
他一句話都沒有給我和媽媽留下。
那個時候,我媽媽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我經常看見她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
這都是因爲她長期抽菸的毛病,在父親將他一個人關在樓上房間的時候,我經常看見她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父親走後不久,母親也走了,她死於肺癌。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其實父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他連自己都治不了,還怎麼去醫治別人
我也常常自責,如果我早一些發現父親想要自殺的苗頭,他或許現在還活着。
如果我勸解母親不要抽菸,也許她現在也還活着。
去美國之前,姑媽答應了我的要求,與洛亞的爺爺聯繫,說父親生前給洛亞留下了一樣東西,一本厚厚的治療記錄,或許對她的治療有幫助。
其實是我想要再見她一面。
車子停在了她家的門前,他爺爺迎了上來。
請我和姑媽進去坐一坐,姑媽進去了,我沒有。
因爲我在她家房子前面的草坪上看見了她的身影,那個時候的她是快樂的,和楚西西兩個小女生在草坪上打鬧。
我靜靜地坐在車裏看着她們,我在猶豫着要不要下去和她打個招呼,但時間並沒有給我機會,姑媽很快出來了。
車子前行,她和她身後的那個世界漸漸地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路徵說到這裏的時候,話題打住了。
洛亞出現在門口,伸了一個懶腰,特滿足的樣子。
“路徵,我要把你這張牀搬回去,我認牀,忒好睡了。”
路徵微微一笑,滿眼寵溺的眼神“只要你搬得動,隨便搬便是。”
洛亞“嗯,你先替我保管着,回頭我找了搬家公司來搬。”
易天“得了,不要太過分了,人家這是喫飯的傢伙什,你這是要連路徵喫飯的傢伙什給端了的意思嗎。”
洛亞“嗯,也是。等哪天我累了再來躺躺,有道是書非借不能讀也,這倒是一個道理,牀非借不能躺也。”
路徵“這倒是顯得我有多小氣了,一張牀而已。不過,我倒是希望你常來躺一躺。”
女人的腦回路轉了一個圈“你們剛纔在聊什麼,聊得那麼開心”
易天笑一笑不說話。
路徵“在聊一個女人,一個特別的女人。”
女人兩眼發放了光,這不扒一扒不顯英雄本色。
這八卦到底沒有扒成,被那位警官直接給拖出了大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