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主將射傷對方主將,遼人騎軍一陣歡呼,趁着這一箭讓宋軍氣勢減弱,全力反攻宋軍。本來準備撤出戰圈的宋軍又給遼人咬的死死的,又沒有了剛纔的氣勢,眼看就要被遼軍壓制住。楊可世見此,奮力推開親兵,單手舉起長矛,大聲對部下喝道:“今日一戰,有死而已!寧做忠義鬼,不做胡地降!”喊罷,咬咬牙,單臂將長矛夾在腋下,挺起長矛,又衝入陣中廝殺。此刻宋軍精騎人人都是渾身染血,有的兵刃都不知打丟了多少次,順手撿起一支兵刃繼續拼命。此時雙方都已筋疲力盡了,遼軍還好,四千人,本來是要奔襲殺敵的,結果剛出自己家門口就碰到了追殺過來的宋軍;而楊可世這邊,連戰兩場,中間還追趕了幾十里路,體力、馬力都比不得遼軍。不過縱使如此劣勢,幾乎以一敵二的宋軍還是與遼軍殺了個平手。現在主將楊統制雖然受傷,卻仍然衝在最前。
從午時到現在,兩軍已經在這裏廝殺了一個時辰了,楊可世被偷襲受了傷,阿古哲也被宋軍一個士兵抽冷子在背上劈了一槍,差點吐出血來。不斷有宋軍跌落馬下,也不斷有遼人摔下馬來。縱然是跌落在地上,只要身子能動,依舊會抄起刀槍,砍向同樣摔落地上的敵人。或者周圍沒有敵人了,也會抽冷子把刀砍向遼軍馬腿,直到最後被馬上的敵軍刺死,或是被戰馬亂蹄踩死。不斷有斷肢、血肉紛飛落下,碧綠的草被馬蹄踏過,露出黃色的土,又被鮮紅的血染過,變得紅一片,綠一片,黃一片。人和馬倒在地上,和被踩踏過的小草一樣,慢慢的失去年輕的生命。
漸漸的喊殺聲變得稀疏了,還能繼續砍殺拼鬥的人越來越少了。每個人的嗓子也都因爲激動叫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沙啞的沒了聲音,只是憑着一點點殘存的本能讓人舉起無力的胳膊,揚起刀,端起槍,隨着戰馬的奔馳帶來的衝擊,撞向敵人。楊可世已經不知道身上傷了幾處了,他只知道,自己帶出來的兩千五百人的精騎,現在還剩下不到三百人;遼軍被他們拼的,從最開始的四千人,只剩下現在的五百人不到,再也沒有了一開始殺過來時的氣勢。
楊可世左右看看剩下的這三百來人,這些西北的漢子,都是有爺有娘,都是有血有肉的好二郎,明知是死,卻跟隨他、護着他,直到現在。還有更多的,和這些漢子一樣,朝夕相處的兄弟們,更多的是已經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回到那個千里之外,黃天黃土黃水的家鄉,再也不能見到自己的爺孃,只因跟隨了他,現在卻任憑血淌在這番族的土地上,無聲無息的迴歸天地。
楊可世一驚,這裏是易州城南,距離蕭幹駐守的西大營涿州城只要半個多時辰就到了,而且看這來敵陣勢,非有上萬騎軍不可,這軍旗、日月旗的規制,現在在這燕京城南,上萬的騎兵,日月旗,除了四軍大王蕭幹,還能有誰?
楊可世心中一鬆:總算是成了。他知道,這一次奇襲,雖沒有到達涿州北,可是能誤打誤撞,成功引出蕭幹主力,此行也是已然達到童宣帥佈置。最好是再添把火。想到此,楊可世忙把親兵聚在一起,看看周圍遼兵也已是毫無鬥志,向還在拼力血戰的手下精騎們大聲喝道:“回山裏!與大軍匯合!”猛聽此言,宋軍剩餘的這三百精騎一個個都是一愣,楊可世身旁親軍跟着又大聲叫道:“回山裏!與大軍匯合!撤。”
那些臉上帶着血跡的宋軍都向楊可世喊道:“楊統領,你快撤,我們再殺一陣。”楊可世用沙啞的嗓音喊道:“都給老子撤,老子要留着你們,回山裏!”三百精騎也早發現了遼人大軍趕來,只是本想保着楊可世退走,現在見楊可世下令要他們撤,這才紛紛虛晃一下,撇下遼軍,用手中兵器猛磕馬屁股,讓戰馬激發最後一點力量,撤下戰場,向來路跑去。
楊可世又命親兵用弓箭將遼人追來的射下馬來,遼軍也實在是無力再追了。射下幾人後,見遼軍只是遠遠跟着,楊可世帶着親兵才撥馬向西追趕過去。
踏進遼界雖只是短短几個時辰,卻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實力和精力,從午時與遼軍騎兵在山下遭遇,一路追擊,直到在易州城外與遼人先鋒軍廝殺半日,現在又回到來時路上。本來還準備沿太行東徑一直北上,直到涿州北,奇襲燕京,誰知卻在這裏誤打誤撞完成了任務。。
脫離廝殺,楊可世頭腦漸漸清醒,後方追兵正急,在這平原上,跑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眼看漸漸到了與遼軍遭遇的山坡,楊可世頭腦急轉,莫若沿着遭遇到的那股遼人騎軍下山山路向上,山上林木繁密,灌木叢生,蕭幹騎軍便沒有了可用之地。主意既定,楊可世便又用長矛抽了一下戰馬,帶頭向山上衝去。
什麼與大軍匯合,他只是想讓蕭幹誤以爲宋軍大軍已經沿山道攻入遼境,把蕭乾的一萬多人騙到這山裏來。能騙多久是多久吧。既然任務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保命要緊。他楊可世上陣勇猛,可也不是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