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卡焰 >第719章 難唸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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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有本難唸的經。

    莫睡冰家就在東邊境,獸軍攻打過來,他的家庭第一時間就隨着鄉村飛灰煙滅,全家一口不剩。莫睡冰沒敢打聽家裏具體的消息,一方面是因爲躲避在地下無法接收到外界信息,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猜得到結果。

    袁菲之所以能活着,就是因爲他所喜歡的王白虛用生命給她換來了逃跑的機會,讓她能夠進入這地下隧道。

    大家都在微笑面對人生,誰都沒看到彼此背後的眼淚。

    活着的人沒有人不難受,慕容月也不例外。

    寒續沿着密道走到了自己破門而入的洞口,慕容月揮動着不知從哪裏找來的鋤頭,在外面營造了廢墟的景象,此刻正在將洞口從內裏掩埋起來。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邊角還需要塗抹。

    現在的人類世界根本不安全,他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們藏身在這裏,即便只是猜測也不行。

    寒續看着這位老師清減了許多的背影,本來擔心的他這才鬆了口氣,只是她這背影的落寞,讓他不禁回想起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散發出來的那股與年齡不符的單純,又輕輕嘆了口氣,在她身後的階梯上坐下。

    慕容月回頭瞥了他一眼,接着面無表情地完成手裏的工作。

    十多分鐘過去慕容月才做完一切,從內裏看起來洞口坑坑窪窪,但是從外面看起來,這裏就像一個尋常的土包,沒有任何的異常。

    她將鋤頭丟在一旁,慢慢坐到了寒續的右側,好像一隻可憐的小狗,兩手抱在膝蓋上,雙眼無神地看着洞道內火光無法驅散的黑暗。

    “很不好受。”寒續沒有說話,慕容月率先開口。

    有些沙啞的嗓音,證明着她的情緒。

    是啊,很不好受,寒續知道她的不好受,所以纔會找來這裏。

    他抿了抿嘴脣,想起來兩人之前在獸戰園裏也這樣相鄰而坐,談論過虛門裏的種種,寒續還很清楚地記得,談及公輸採堯的時候,慕容月眼中的星光。

    “他是位了不起的將軍,這是毋庸置疑的。”寒續認真地說道,“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活捉三龍三尊獸之一的事件,他做到了,他鎮守邊關這麼多年,人類世界一直太平,這些都是證明。”

    “攝魂這件事,其實怪不得誰,真要說起來那就是天意。萬雨曦製造了這攝魂,她自己也沒想到過會被攝魂的不是怪獸,反而是人類,公輸將軍也絕對不會知道,他的人生會以這種方式終結。”

    寒續嘴角有幾分苦澀,這一切雖然後來有的很多部分是獸皇在推波助瀾,但是事實上天意的成分更大,若非這攝魂恰好怪獸纔是受益者,獸皇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奪舍的可能,那麼人類世界怎麼不會落到這般田地,至少也會如兩位祖帝所說,至少幾千幾萬年後,纔有可能的危險。

    這一切像是天註定,太巧,太刻意,就好像怪獸纔是被天神眷顧的孩子,而人類纔是肆虐人間的惡魔,而現在,天神在幫助他的孩子,重新擊敗人類這一邪惡體。

    寒續不願意去承認這就是天意,他也不願意去承認世界真的有神,我命由我不由天才對,人類纔是該被消滅的存在,這是誰都無法接受的事實,所以這樣說辭他雖然是自己所處口,可仍然很難受,但是,對慕容月來說可能會是更有用的安慰。

    “我眼睜睜看着他毀滅的虛門。”慕容月搖頭,眼中含淚光,“我眼睜睜看着周校長被他殺死,這麼多虛門人死在他的手裏,我看着這麼多自己養大的怪獸沖天而起,我看着自己養的一頭頭怪獸來向學生們展開進攻歪歪扭扭,你們都喜歡的歪歪扭扭,一位靈藥系的女生,我記得她的名字,因爲飼養需要的靈藥系藥物經常是由她的手運輸給我,她叫杜若蘭,我親眼看到她被歪歪扭扭咬斷了脖子我真的,我真的”

    到了後面,話音已經完全模糊,哭腔把她胸腔裏更多的字所淹沒,嗚嗚嗚的哭聲在深長的隧道里一去不回。

    寒續的喉嚨也有些堵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輕輕拍了拍老師的後背,喫力地張嘴道:“慕容老師,這些事情怪不得你,也怪不得誰,公輸將軍沒有錯,你也沒有錯,這就是一次種族之間的鬥爭,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一次詮釋,不在道德層面對錯所衡量的範疇,將軍他是個好將軍,你也是位好老師。”

    啜泣聲像是小雨,淅淅瀝瀝澆打在了寒續的心房,寒續本來就已經滄桑的年輕心臟表面,被清晰出了血淋淋的傷口,他雙目無神地盯着身側的那束火光,道:“老師,我這輩子身邊一直在死人,雖然從來沒有人這麼形容過我,但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瘟神。小時候父母去世,後來自己殺了失心的白帝,再後來自己手上鮮血無數,再之後便是害死了自己身邊最親的人,還有喜歡的女孩兒現在呢南宮蝠、萬花紅前輩他們這麼多人都死在了那裏,送我逃出了生天,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些什麼,我要是辜負了南宮蝠這些前輩,這個世界所有人也都會死,而且所有的債,都會記到我頭上。”

    “我有時候都不禁會想,要是真的有地獄,要是真的有輪迴,我是不是永世都不得超生”

    寒續笑了起來,道:“但是老師,我們得堅強是不是,很多事情不是我們的錯就不是我們的錯,很多事情錯了就是錯了。我其實也是個愛哭包,是的,你別看我好像老是酷酷的樣子,我其實經常哭的,但是我每次哭都知道,我想現在的你也知道:

    眼淚最終落下的地方,是腳下,路就在這裏,我們哭着、趴着,也都必須前行。”

    慕容月抱頭痛哭,撕心裂肺。

    寒續知道自己說的話奏效了,因爲眼淚涌過之後,是通紅的雙眼,眼睛裏那抹紅,是復仇的血光。

    寒續悄然起身,留下慕容月一個人安靜。

    他回到了監獄。很快就得離開這裏去川泗行省尋找白琉衣,可是去之前,他還有一個人要見一面。

    監獄正門進去之後一直前走就是袁菲他們所呆的辦公室,而右轉是一排牢房,寒續按照莫睡冰之前的描述走去。現在這些牢房都大門敞開,而在第一間牢房裏,寒續就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但是這張熟悉的面孔顯然不想見他,因爲迎接寒續到來的不是笑臉和話語,而是一柄帶着罡風的鋒銳劍尖

    劍光狠辣冰寒,直刺面門。

    寒續的二指彈出,夾在了劍上,這柄銀色長劍在鏗鏘爆響當中鎖死在了指尖,無法再前刺半步。

    披頭散髮的徐先娟滿眼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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