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處徹底沒了人影,卻聽見少女毫不掩飾的笑聲。
“這可真是有趣,原本不過是來此處祈福的凡人竟跑得那麼快。”
“小白道友莫非只是爲了見這一幕?”方士略有差異。
但見小白卻是搖頭。
指了指這石像。
“訴說此處安靜,也罕有人打攪,然而被如此折騰,咱們這位道友也怕是醒了。”
“小白姑娘怎的說這種胡話,此處不過是一尊石像而已……”
方士乾笑着,只是這笑聲纔剛過去片刻便止住。
因爲在他眼中分明看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從石像中分離出來。
最終化作一個普通中年男子的身影。
還當真是有人!
雖心中驚異,但也未曾表露在臉上。
卻是已經先行拱手與其行禮。
“這位道友安好。”
“道友……便是你們二人打攪了我清修?”
那中年道人皺着眉,臉上露出一絲怒意。
顯然對於小白的做法很是反感。
方士正要解釋,卻聽小白已經搶先一步說道。
“就算是打攪了你清修又如何?道友昨日以花言巧語矇騙了孩子將我朋友當做妖物,還險些害了他性命……莫非道友覺得此番事情就這麼算了不成?”那話語中帶着冷冽,氣勢上倒是絲毫不讓那中年道人,“不知道友可否給我一個交代?”
那道人沉默了半響,終是輕嘆一聲。
搖了搖頭便道。
“昨日不過是說了句‘屋外之人非人也’,竟是險些釀成大禍,確實是慚愧……”
“僅僅如此不成?”少女咄咄逼人,分毫不讓。
“你待如何!”那中年道人也是有些不耐煩,索性讓小白全部都說個明白。
小白回身看了方士一眼,卻也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不若與那幾個孩子見上一面,好生教導一番如何?”
“教導他們是斷然不行!”中年道人聞言,便面色微變,厲聲道,“修道之人,原本便不該與凡俗有絲毫關聯,於此處看紅塵感悟天地已經是極限,又如何再與那些孩子有再多牽扯!更何況只是一些孩童嬉鬧,也不曾當真害了你們性命。”
“道友此言當真?”小白的面色微沉,卻是這廟堂中一陣壓抑的氣息,“雖說是孩童嬉鬧,但這位道友如此說話未免太不負責了一些,可曾想過日後那等孩童長成之後又會如何?“
“不曾想過。”中年道人搖頭,卻也以同樣的目光看着小白,“這位道友恐怕心裏也未曾想過這些吧,你我皆是修道之人,雖說道友乃是妖修,應當與我一樣體會纔是……我等與凡人之間至多一面之緣,越是與其結識,便陷得越深,最終也不過是落得個被牽連,因果不斷墮入輪迴的下場。”
“道友此言當真是荒謬,不過是與幾個孩子說教一番,何來的因果牽連!莫說是如今要斷了與凡俗因果,當初又是如何認得那幾個孩子!”
“當初的因果斷了,已經不再與他們有所交集。”
“但如今我只想讓道友給我朋友一個交代!”
“想要交代,便已經道歉了,此事已了。”
“你——”
眼看着兩人之間的對話沒完沒了。
方士終於是輕咳一聲。
“二位莫要爭吵了,我們兩人馬上便要離開靈州,那兩個孩子日後會如何,也與我等無關了。”
“還是這位道友懂理。”
那中年道人向着方士微微拱手行禮。
臉上笑容不由得更甚。
卻見他已經緩緩走到方士面前,接着解釋道。
“昨日只不過是察覺到了些許同道之人的氣息,睜眼便見到兩位道友,卻是察覺到其中一人是妖修,誰曾想到自說自話被一個孩子給聽了去,便也因此結了一段因果。”
小白似乎還要再說些什麼。
但方士卻只是搖頭。
對着那中年道人拱手,便要離開這裏。
“若是那幾個孩子再來惹麻煩,又該如何?”
“便聽之任之,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鬧不起多大風浪。”
“於此處得見同道之人,實乃我之幸事。”
待離開了火絨廟,方士終於是長嘆一聲。
卻又轉身看着一旁的小白。
“小白道友又是何必?”
“方兄怎的如此問我?”小白臉上早已恢復成波瀾不驚的模樣,先前的慍色彷彿從未出現過。
“那位修道者所說的應當足以說服姑娘,爲何還要繼續與人爭辯?”
小白只是臉上輕笑着,拉着方士便順着石階往下走。
經過方纔的一陣風波,繼續留在石階上的行人已經明顯少了很多。
雖說也有幾個探頭探腦地想去前方看個明白,但全都畏縮着不敢更進一步。
唯獨見到有幾個嬌小的身影正順着石階往上走。
卻是幾個孩子!
兩人依舊身處小白的幻術中,所以見不到方士的身形,徑自與他擦身而過。
如今方士倒也不願放下身段去和幾個孩子較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孩子三兩下沒入了廟宇中。
“方兄不想去教訓那幾個孩子一下?”少女調笑着。
“我又不是孩子,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那方兄可願繼續在此處住上幾天,三日之後便有花燈,好歹看完了再走。”
方士本想着馬上離開靈州。
卻又看着少女的模樣,心裏不免有些軟了。
也便只好點頭答應。
至於那幾個孩子是否會當真過來與他們搗亂,倒是從未細想過。
孩子心性,自然是不可能對一件事情太過關注,只要有了更加有趣的東西吸引,也就不會再來叨擾他。
更何況這靈州也不小,那幾個孩子也不可能一直與他們遇上。
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聽聞方兄賺了一筆,今晚便去一處好地方喫個痛快如何?”
“不知小白道友想去何處?”
“於春閣。”
怎的就說了那個地方的名字。
方士心裏是萬般不願。
可也不知怎的,兩眼一花,待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站在了一座三層閣樓之前。
如今已經是日落西山。
這閣樓屋檐燈燭照映得亮堂。
正門牌匾上分明寫着三個大字:於春閣。
再回身,便發現身側小白不知何時已經換了裝束。
赫然變作一個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