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已經站在了一處房屋的屋頂。
正將下方的一切看得分明。
如今應當是小白的手段。
加上正是夜裏,也無人沒事幹擡頭看人房頂。
便也沒人見到方士。
他也看見了“自己”捂着肚子,在萬分痛苦中倒在了地上,鮮血淌出。
這種感覺實則怪異。
明明自己還活着,卻親眼見到了自己死去的樣子。
“方兄還是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大可放心地醉酒。”卻是身側響起小白的聲音,轉頭便見小白已經恢復了原本模樣,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穿着一身白裙,“出去的時候便覺得有一陣殺意落在方兄身上,好在那時候未曾有人注意到方兄,便略微施展幻術。”
“小白道友可真是差點將我嚇死。”
方士不禁苦笑。
剛纔那一下子真是將他嚇了個半死。
若非察覺到那劍刃未曾真正觸及自己身體,還真以爲會命喪於此。
“只是不知這究竟發生了什麼?如今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方兄先儘管看便是,眼前這便是我想要留下來看完的有趣事情。”
少女未做過多解釋。
只是讓方士接着看下去。
雖說心中疑惑不斷。
但方士還是照辦,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孩子身上。
這孩子長得面熟,正應該是尋他麻煩的那位。
而地上躺着的方士也只是幻影,實際上也並不存在。
小白的幻術造詣到底有多高,方士是不清楚的。
但起碼除了方士本人察覺到了些許虛幻的意味,此處所有凡人都未曾感覺出來。
不知不覺間,方士也變得如小白那般冷眼看着下方。
一如看着一齣戲。
戲中的他死了,被一個孩子,以一把木劍刺入小腹。
恐怕是因爲醉酒,又傷了臟腑。
……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人死了,是被一個孩子給捅死的!”
“天哪,哪家的孩子,怎的這般沒教養……”
看客們議論紛紛。
有站得遠的,不知所以,卻也從前邊人的議論中知道了個大概。
也有站得近的,雖說一人倒在了血泊中。
但也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事情可發生得不多。
或許一輩子也就遇到這麼一次。
時間過去不多時。
便有看客認出來其中那個拿着木劍的孩子身份。
“是鐵匠家裏的孩子吧?”
“似乎是叫柱子?嘿,這回看那官府怎麼個辦法,若說依舊是包庇縱容,那這靈州可就真的待不下去嘍。”
“少在這兒胡說,不過是一個鐵匠而已,再親戚還能親到哪裏去!”
不論看客們各自議論,將此事說成怎麼個模樣。
此事正主卻彷彿還沒有回過神來。
“我……我殺人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他是妖物,你們都被矇騙了,他真的是妖物!”
而與他一道來的其餘三個孩子之中,有一個孩子卻已經大叫着跑開了。
如今只剩下兩人。
街上早已圍聚了一羣看客。
雖說是夜裏,但靈州的夜市依舊如白天那般火爆。
甚至是比白天還要熱鬧。
他們對着那孩童指指點點,有驚詫,也有憤怒。
但更多的卻是茫然。
“柱子你……你殺人了?”
狗蛋兒無措地後退幾步,卻是被圍觀的其中一位看客猛地向前一推。
終於推倒在地上。
一時間哭聲響起,端是悲愴。
卻支支吾吾地含糊着重複的話語。
“柱子你……你殺人了,他不是妖物,不是……”
“給我住嘴!”
卻是柱子大叫一聲,將手中鋒利木劍丟到地上。
若說面前之人是妖物,死後合該是化作原形。
只是結果卻未曾如他想的那般。
爲什麼沒有變作原型?
爲什麼這地上會有鮮血?
爲什麼妖物明明已經死了,四周的那些大人還是如此看着自己?
自己不應該是他們的恩人嗎?
甚至是——
面前之人是否是妖物?
他開始懷疑起了自己。
回身,茫然地看着身後兩個同伴。
卻見狗蛋兒正畏縮地盯着自己。
而翠花卻是同樣驚懼的眼神盯着他,身子依偎在狗蛋兒懷裏。
一時間他有點發懵。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有太多的問題落在他的心裏,讓他心裏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種想法。
畢竟只是一個孩子,又哪裏能想得了那麼多。
第一個反應卻是發了狂似的朝着狗蛋兒的方向撲去。
“你……狗蛋兒你走開……狗蛋兒你也被妖物迷住了,你也——”
“這敗家孩子,瞎說些什麼!”
卻見從人羣中徒然竄出來一個渾身黝黑的老人。
這老人一身衣服顯得破舊,身上也聞得出一股酒味兒。
卻與此同時還聞得到一股子異味,也不知是幾時未曾清洗過身子。
二話不說便對着那柱子怒目圓睜。
護在狗蛋兒的前邊,一個耳光便扇在了柱子的臉上。
柱子身形瘦弱,正被這力道給震飛,身子跌坐在地上。
擡頭看着面前那老人。
許是被這忽如其來的人給鎮住。
一時間也忘記了哭泣。
倒是老人身後的狗蛋兒怯懦地喚了一聲。
“爹……”
“混小子,你怎的還認我這個爹!”老人憤然扭頭,臉上怒容不減,“大庭廣衆的瞧你這點兒出息,都幹了些什麼,還不快隨我回去,看今晚上不把你尿都給打出來!”
“爹……爹我錯了,爹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小子還不快起來,滾回去!”
那老人便是狗蛋兒的爹。
是當年將狗蛋兒領回來養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