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啊,快些……你也與我們一樣……”
“你的命快消散,你的魂快輪迴,你的一切都將成爲過去……”
“所以開門吧,成爲我們……你應該也看見了,我們的存在是不朽,與天地爲一……”
諸般言語中,方士腦海中再次閃過些許零星的記憶片段。
是一座古舊的祭壇。
祭壇上不知爲何長着一株怪異的樹。
“九芝草……”他輕聲呢喃着,卻又猛地雙眸變得澄澈,冷冷地笑了一聲,“還是九魂木?”
“你呼喚了。”卻是外面的聲音再變,由於混雜了風聲,再加上那聲音沙啞,也聽不出男女,仿若數十個人數百人言語的集合,“呼喚了我們,今日你雖未開門……早晚都會開的,到時候我們會來迎接你,嘻嘻……”
“裝神弄鬼……”
尖酸的笑聲,讓人不喜。
方士心裏卻是不由得生出一股無名火。
正要怒喝。
卻聽外面再次傳來一道熟悉的稚嫩童聲。
“大膽邪祟,喫本王一劍!”
“嘻——”笑聲中斷,反倒是化作詭異的哀嚎,最終消失不見。
只聽又有一陣短小的敲門聲。
“小友可在?”
“前輩?”方士心中大定,若是有了九朱在,那麼一切困難都不再是問題,雖不知道對方真實實力到底如何,但應當也至少達到了那位曾經見到過的雲中君層次纔是,因爲他自稱是仙,手段也是通天,“不知前輩深夜來此有何要事?”
問話後,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依舊沉睡的小白。
如此深夜響動,若是在從前,小白一定是已經醒來了。
但如今卻是未曾醒轉。
顯然是還未恢復完全的證明。
“察覺到有些異樣,便來此處看看……不知小友可曾受傷?”
“多謝前輩掛心,晚輩已經沒事了。”
方士微微拱手,但隨後便想起兩人之間還隔着一道門,對方也看不出自己在做些什麼。
便自嘲地將手放了下去。
“本王想着小友的辟穀丹快用完了,便給小友送來,小友不若開門?”
“前輩費心了。”方士心中不禁感激。
從前向來都是自己沒有辟穀丹了主動去問他要。
但今日卻破天荒地頭一回由他深夜送來。
心中雖有些疑慮,但那聲音確實是九朱無疑。
而且方纔的危局也是有九朱才能化解。
再將一位前輩一個人晾在風雪中也不是個事。
便也不再有所顧忌,開了門。
同時臉上也露出早就準備好的笑容。
“前輩若是不介意,可以來裏面坐坐……”
只是這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方士臉上的笑容也僵在那裏。
在他面前,的的確確是九朱的身影。
只是這九朱卻面無表情地懸浮在半空中。
正是風雪交加的夜晚。
四周沒有一點光線。
但唯獨九朱瘦小的身子四周正閃爍着血紅色的火焰。
三道火焰,亮得人都幾乎睜不開眼。
甚至都見不到九朱面容。
直到此時,方士才察覺出事情似乎變得更加麻煩了。
方纔九朱說過用劍,劍在何處?
臉上乾笑着,問道。
“前……前輩,您的劍呢?”
“劍?這些都不重要……”的的確確是九朱的聲音,不帶一點虛假,但這聲音裏包含的情緒卻是興奮,以及——貪婪!
“重要的是你開門了。”
“還是你……”方士面色變得慘白,正要關門,卻忽覺掌心一陣灼熱。
便見門扉已經被火焰包裹,僅僅數息便化作了灰。
再想要關門已經晚了。
“告訴你名字死得快,別以爲我不知道。”方士面色微沉。
如今已經是冷靜了下來。
雖然不是刻意,但這些年來也算是經歷了許多生死關頭。
怕是早已經習慣了。
“若是覺得叫了你們名字讓你們喫虧了,大不了日後不再叫了。”
“這可不行,你是我們的一部分……終將成爲我們的一部分,命該如此,你的痕跡早已被我們抓住,你的因果也早已被烙印在天地之間,但凡你命數還在,便永遠都不可能逃離這般宿命……來吧,與我等共享永恆的——”
隨着一字一句吐出。
原本屬於九朱的痕跡卻在漸漸地潰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三團火焰,越發明亮了。
生死之間,方士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地失去控制。
整個魂都要跳脫出來,被迫融入那火焰中。
但就在這時,卻聽遠處一聲厲喝。
“無極長生島主,詔曰——大凡存於天地而不存於命理者,當降命劫!”
“又是你……又是你!爲什麼總是你!我們不甘,我們不願,我們永遠都不會離開!”
卻是深邃的天際有金色流光化作巨大的陣法,幾乎將半邊天穹都要遮蓋住。
而天穹正中,卻是一簇碧藍色的火焰。
僅僅看上一眼,方士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似乎是見到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所帶來的懲罰。
但隨即便感覺到一股比如今更加難以名狀的巨力席捲全身。
將他整個人都給倒推了回去。
“你阻止不了的,當年那位就阻止不了,你也不行——這片天地終將會死,這是宿命!”
“啊——!”
暗紅色火焰的主人在嘶吼,不斷地咆哮着。
說着斷斷續續的話語。
最終……完全地聽不見了。
……
轟鳴聲不斷。
似乎是觸發了什麼。
這座原本就脆弱的茅草屋也總算是壽終正寢。
正如從前小白戲稱的那般,將裏面的一切都埋葬了,包括她自己。
而這場傾塌也持續了數息。
最終那座房舍也只剩下了殘桓斷壁。
“呦——”
一道淒厲的獸鳴從廢墟中傳出。
便見一道碧藍色的光猛地竄出,卻是一道光球。
在光球的映照下,一隻小狐狸倉皇地跳出廢墟,使勁抖落身上的雪。
“這到底是怎麼了?房子呢!”
“方兄……對了,方兄去哪裏了,方兄!”焦急地叫喚了好半響,卻聽邊上一道咳嗽聲,便轉頭見到了九朱的身影,小狐狸似乎是如臨大敵般地弓起身子,又是叫喚了幾聲,“前輩可知道方兄去哪裏了?”
“還在雪地裏。”九朱閉目,未曾多言,只是從懷裏將一個玉瓶丟在了雪地上,“裏面有些辟穀丹,正巧碰上了……便給了你們。”
只是小狐狸卻是帶着哭腔,盯着已經沒有動靜的廢墟。
一聲輕嘆。
“前輩你說……方兄的陪葬品需要一些什麼?”
“小友生前是體面人,厚葬吧。”
九朱也未曾多言,只是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便折身消失在黑暗中。
小狐狸怔怔地往着面前廢墟。
幽藍色火焰不斷環繞着這裏。
突如其來的一幕似乎讓她無所適從。
直到某一刻,從雪地裏驀地伸出一隻手。
“哇!方兄詐屍啦!”
“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從未死過,何來詐屍一說……不過還請小白道友不若使個法術,怎的那麼黑都看不清了……”卻是一道狼狽的身影從雪地裏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