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爲何偏偏要發生這種事情?
小白心裏有些慌亂。
方士活着的時間不多了,她心知肚明。
但一直未曾與對方說過確切的時間。
當初那位百草堂的主人說過只有七日可活。
而如今卻是必須得待在此處。
甚至是……死在這裏。
“方兄,這——”
“無妨的。”面對小白,面前方士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朝着她搖了搖頭,輕笑着說道,“既然前路已斷,無非是留在這裏,等着他們把路障給清了,若是有個萬一……此處民風淳樸,大概會尋個地方將我給埋了吧。”
尋一處地方將他埋了。
也就是已經認定了自己會死在這裏。
未曾明言,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小白有些不知所措。
爲什麼要這樣說?
明明心裏應該還未放棄纔是。
“不若我帶着方兄快些趕去上京如何?”小白連聲道,眼裏也有些焦急,這外邊的風雨其實已經小了很多,若是御空飛行,應當不成問題纔是,“方兄不是說過想要去上京,又怎麼能因爲區區風雨擋在這裏……”
“小白道友切莫再說了。”
方士搖頭,看着外面的風雨,以及仍舊灰濛濛的天穹,眼中神色未變。
小白無奈,方士的決定似乎很難因爲她的言語而變化。
儘管從前可以用法術迷惑住對方心神,但如今卻是已經不奏效了。
也只能被動地接受對方的決定。
只是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就算如今方士的身體並未出現任何異樣,小白多少有些慌亂。
此處——應當是他的埋骨之處。
越是不願意去承認,就越是覺得是那麼一回事。
眼看着方士又要朝着自己的住處走,她也趕緊跟上。
不管如何,既然危險還未到來,跟着他總是沒錯的。
“小白道友倒是跟來了。”回到自己住處的方士卻是饒有興致地看着小白,小白仍舊站在房門口,未曾走進來,似乎是有些猶豫,“這天氣也不好消磨,正好……小白道友見多識廣,不若與在下說說一些有趣的故事如何?”
“有趣的故事?”小白眉頭微皺,不知方士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只是對方說的也確實正確。
如今風雨封住了前路,可以用來消磨時間的事情也誠然不多了。
便乾脆坐在了方士身側。
“小白道友曾經經歷過什麼,不知可否再與在下說說?”
“打聽女孩子的過去可不是什麼好習慣。”雖是這麼說,但小白卻是並未有多少抗拒。
或許從前根本不會接過方士這種輕佻的話語。
但也不知是怎的。
今日卻是格外地能夠包容諸般言辭。
方士有些耍無賴地兩手撐着腦袋,輕聲呢喃着。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小白道友不若多多擔待,更何況與道友在一起那麼多時間了,還從來沒有聽小白道友談及從前呢,從前的小白道友……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便將一張笑臉貼在小白的眼前,“在下才疏學淺,還請不吝賜教。”
“古語有云,牡丹花下死,那什麼……”
“哼,反正方兄死了也就不會再有人還記得。”
小白臉上露出一絲不愉。
但心裏卻多少有些悲慼。
與他呆在一起了那麼長的時間,雖然對於她一生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就是在這段時間裏,將關於他的一切都摸索了透徹,只是對方卻從未知曉自己的過去。
不免有些不公平。
曾經方士也問過她多次,只是都被她或嚴厲或無奈地躲過了。
只是今日……
唯獨幾日卻有些不一樣。
……
昏暗的房舍裏有些陰冷。
除了兩個地方。
一個是廚房,一個是臥牀。
如今還是早晨,天剛微亮。
壯漢早早地便起來將飯菜給做了。
雖說在家裏平常做飯菜都是靠着他的妻子,但這段時間卻有些特別。
因爲他的妻子已經懷孕九個多月,再不能讓她下地幫忙了。
所以家裏的一切雜活都得靠着壯漢一人操勞。
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怨言,畢竟一切都是爲了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好不容易忙完了手頭的一切,將早飯用托盤端着,學着酒肆裏店小二的模樣一步一緩地敲開了房門。
“娘子你是有所不知,昨日看見的那個人氣質可是真的沒得說。”壯漢回到了臥牀邊上,坐在他妻子身側便嘮叨着在外面的所見所聞,畢竟已經是三十歲出頭了才得來一個孩子,自然是寶貝得不得了,已經嚴令自己的妻子切莫下地。
生怕她傷了身子。
而若是妻子覺得無聊,也唯有依靠他講述着在外面的見聞。
雖然也不過就是在山裏打了野兔山豬,遇見了幾個老人聊了些說道不知幾遍的重複話語。
但也不覺得枯燥。
就算覺得枯燥又能如何呢?
妻子依舊用往日那般笑臉與自己的丈夫交談着。
“就算那男人真那麼好,夫君也變不成他那樣子不是。”
“娘子可莫要小瞧了爲夫,若是給爲夫一些時間多看會兒書,自然也能有那一身書生氣。”
壯漢卻是有些不服氣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又站起身面對着自己的妻子,清了清嗓子。
便也學着那書生的模樣與自家娘子垂袖行禮。
“這位娘子有禮了,小生……唔……是怎麼說的來着?”壯漢動作僵在那裏,卻是一時間有些尷尬,不知接下來應當如何是好,卻換來妻子的笑聲,便擺了擺手,“笑什麼笑,真實掃興……”
“原來昨日夫君見了的人是個讀書人?”
“也不是讀書人,反正那人說自己是個商人……誰信呢,商人可不會那樣子說話。”
“反正夫君也別羨慕人家了,讀書有什麼好的……若是荒了田地怎麼辦。”
覺得自家妻子說的話在理,但壯漢又有一些不甘。
當即冷哼一聲。
“待我們家裏的孩子出生後,定要再生一個,一定要讓他考上功名做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