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便沒入了無盡黑暗之中。
……
失重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
但方士卻自覺並沒有觸及地面,這種情況就好像忽然來到了某一個沒有重力的空間。
自己正懸浮在一片黑暗中。
黑暗並沒有持續多久。
就在他皺着眉頭沉吟的這段時間裏,一點白光自前方不遠處突兀地破開黑暗。
化作一幅帷幕落在他的近前。
這帷幕是黑白二色,單調得很。
黑與白交織在一起。
變作一個穿着短裙少女的靜畫。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先前那道雜亂的神念忽地朝着他壓下。
讓他被迫地看見了一幕幕光景。
被迫地,沉浸其中。
……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墨京高家,曾經出了一位成仙的修道者。
雖說對那位修道者的記載並不詳細,高家後輩在之後的千年乃至萬年歲月中也再沒有一個成了仙的修道者。
但並不妨礙他們在修道者的世界中首屈一指的地位。
成仙難。
也不知是天地本就變成如此。
還是因爲修道者自身的極限擺在了那裏。
高家這些年來大神通者有之,甚至是度過了修道三災中三災,距離成仙半步之遙的老前輩也不少。
但那些老前輩終其一生虛耗,都未能如前人那般飛昇。
有修道者說高家氣運已斷,有的則說是天地有變。
無論如何。
高家都是一衆修道者之間的龐然大物。
正是這樣的高家。
出了一位天驕。
她風華絕代。
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不凡。
什麼修道者的三災瓶頸,在她眼裏都形同虛設。
十年雷災,二十劫火,當年便半步踏入羽化之境。
不論是高家的同族,或者是其餘修道者眼中,她都是最璀璨的明星。
是謫仙降世。
是註定了要成仙的女子——就像她本人想的那樣。
但就在她最璀璨的那一段歲月裏。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她不日飛昇成仙的歲月裏。
她消失了。
沒有任何徵兆痕跡地消失了。
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是成親了。
有了自己的道侶。
嫁給了一個木匠——這是當時修道者普遍對於鑽研傀儡之道的修道者的戲稱。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麼特別。
雖然她也心裏清楚,所謂的嫁給他,也不過是修道的一部分。
封存了各自的記憶。
作爲一個普通凡人,在凡人的世界裏生活。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很清楚只要記憶回來的那一天到來,他們就會各自離開對方。
但是一年過去了。
兩年過去了。
十年,二十年……
在她的心裏漸漸地生出了名爲“愛”的情緒。
“傀儡無心,但如何要讓傀儡變得與人無異,就需要讓傀儡擁有‘心’。”
他是這麼說的。
每次製作傀儡的時候,都會與她重複這些瑣碎的話語。
似乎是在背誦,更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一些東西。
“什麼是心?心就是念頭,在很遠的地方……那邊也有如爲夫這樣的傀儡術,那些巧人制作的傀儡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去,能幫着耕地、種莊稼,能洗衣疊被,能跳舞,甚至還能殺人!”
“其實要做到這些也不難,無非是將‘心’封存在傀儡裏。”
“什麼?爲夫?呵,爲夫可沒有那麼大本事,就算有……那也沒那個條件啊,若是能製作那樣的傀儡,可不是爲夫現在這副模樣能夠做出來的。”
一邊雕刻一邊說着似懂非懂的話語。
那個時候的他,是最讓人沉迷的。
往往只是看着他,就能打發半日的時間。
原本她心裏總有一道聲音在提醒她一些什麼,似乎是要讓她想起來一些東西。
但隨着年歲的推移。
那道聲音也一點點地淡去了。
一點點地。
心裏某種情緒在增加。
一直到——
那天睡下——
然後,再度睜眼的時候。
眼中只剩下了一片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