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穹之下,凡人驚恐地擡頭。
有的已經躲在家裏,將門窗緊閉。
有的跪在地上,不斷地磕着頭。
眼睜睜地看着天穹之上那一片昏暗的顏色重,偶爾流轉着的金色光暈。
“陣起!”
天穹之上,一黑衣白衫的中年男子一聲令下。
便見朦朧中有一道巨大的陣法覆蓋了一整片天。
大陣蔓延何止千萬裏,覆蓋了有大小城池上百甚至是有千數。
而在那陣法正中央,卻是有一道身影,孤身站立在一片廢墟中。
那是一道女子的身影。
瘦弱,纖細。
卻讓所有人都爲之膽寒。
所做的一切,都只爲了她一人!
而她就那樣靜靜地站着。
在頭頂大陣成型的瞬間,忽地見她的頭歪成一個詭異的角度,嘴巴長得老大。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那張嘴裏是一根根銀色的細絲扭曲。
從她的身上迅速聚攏巨大的靈氣波動。
在她的掌心,不知何時攥着一把扇子,有若隱若現的火焰順着她的掌心蔓延開來,一點點地覆蓋住她的全身。
這火焰也不似真實,就算覆蓋在身上也沒有見着任何灼燒的痕跡。
但在火焰出現的剎那間,她整個身形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似乎隨時都要從眼前消失了一般。
說不出話來。
也無法與人交流。
只是那樣安靜地站着。
“諸位道友,休要管什麼代價了,如今我等能做的也不過是這些……務必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之前將高小姐……將高家逆徒給封印在此!”有一個穿着白袍的黑冉老人顫聲道,他眼裏閃過悲慼之色,看上去做出這些事情實非他所願,“她已經邁出了那一步,已經是——”
修道第三災,羽化!
還有幾個字沒有說出口。
但所有人都已經知曉了老人要說的究竟是什麼。
那火焰,赫然就是即將邁入修道第三災的徵兆。
她走錯了路。
自身的修爲並沒有按照原本計劃中的那樣,從凡塵中悟道,在喧囂中尋到屬於她的那一分清淨。
但她也確實是天驕。
卻將這錯的路走到了極致。
如今的她——
已然半步邁出。
這本該是屬於高家的榮耀。
如此天驕,若是繼續修行下去,定然能一窺仙道。
但——
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天驕了。
高家的這些人是被滄瀾閣的幾位修道者叫來的。
在趕到這裏的時候,悲劇已然發生了。
整個陳國帝都已經化作了廢墟,其中生靈無一生還。
赫然是成了人間煉獄。
是真正的血流漂杵。
她已經不再是天驕。
是罪人。
是修道者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道之修!
“諸位小心!”
老人徒然一聲驚呼。
卻見那女子身形一晃,手中的扇子在胸前擺了擺,朝着前方猛地一扇。
若有若無地,似所有人心裏傳來一道淒厲的吼叫聲。
——爲什麼要阻止我!
——我沒有錯,我一點也沒有錯,但爲什麼要阻止我!
——啊啊……夫君,你在哪裏,夫君……
灼熱的氣浪席捲八荒。
化作遮天的壁障,剎那間衝入附近的城鎮中。
城中的凡人還在跪地祈禱。
在茫然無措中,熱浪襲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的剎那。
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發生了。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甚至連慘叫都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點。
便有如蒸發了一般,從天地間抹去了痕跡。
而這股熱浪竟還沒有消減下來的趨勢。
這便是真正觸及了“道”的修道者的力量。
度過了第二災之後,修道者便已經有了相當的力量了,可一旦觸及到羽化,那就是仙凡之別。
說是揮手間方圓千里生靈絕跡都不爲過。
因爲到了那個層次,就已經可以算作是駕馭“道”的範疇。
“諸位道友,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那老人一聲令下。
天穹之上的陣法瞬間光芒大作。
化作巨大的帷幕遮蓋下來。
將一切都掩蓋在飛沙走石之中。
大地在顫動。
山崩地裂,捲起漫天沙塵。
沒有人看得清這大陣之下的模樣幾何,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老人的黑色鬍鬚竟是肉眼可見地迅速變得斑白。
那雙眸子也是變得沒了神采。
直至最後,竟是直接從天穹之上墜落下來。
卻無一人前去搭救。
那一衆高家修道者各司其職,根本無暇顧及那位老人——縱然那老人本身或許擁有顯赫的地位,但現在卻顧不得那麼多。
有熱浪從下方不斷翻涌。
但終歸是抵不住陣法未能。
隨着天穹上不斷有修道者墜落。
終於,待一切止息後。
原本千里方圓,卻只剩下了一片幽邃的坑洞。
在那坑洞正中,是千萬的城池。
只是這些城池中卻再無一點活人蹤跡。
僅僅是這數息之間,千城傾覆!
一切只爲了她一人。
只是爲了——
“……成功了?”
倖存下來的高家修道者心有餘悸地盯着坑洞中那道身影。
那已經算不得是人形了。
屬於傀儡的身軀扭曲着。
零件也碎裂開來。
有光化作鎖鏈,將那道身影牢牢地縛住。
“還沒結束。”
另一位高家修道者輕嘆一聲。
那身影如今只是被重創,卻並未完全消亡。
而且那終歸是邁出了那一步的存在。
不是那麼容易輕易地消滅的。
“看來,只能先將她封印在此了……”說完,又轉身看向天邊某處的虛空,對着那裏遙遙一拜,高聲道,“我高家傳承千萬年,有次變故實非我願,此間災劫因果也因我高家而起,故自願分化三成族中年輕一輩於此,世代鎮壓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