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實在是太久了。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歲月,幾年?幾百年?或者是更久。
——但總算是找到了。
某個存在醒了過來。
原本無序的神念開始聚攏。
模糊的意識越發清晰。
這一刻,無論是誰都能明白那神年中包含的意思。
那是沉寂了千年萬年來積澱的情緒,沒有任何的變異,也沒有任何的逆轉,就算是那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是滄海桑田,那份情緒都是如同最初的一刻那般——眷戀,愛意,深情。
——就在這裏,他就在這裏!
——終於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我的所有,我命中註定的他……
大地在顫抖。
氤氳的火焰紛紛從樹上飄散落下,在落到地上之前就化作齏粉消散在虛空中。
而遠遠地,有更多的火焰升空而起。
這一刻,終於見到了那巨大神唸的根源。
……
方士有些驚詫於眼前出現的存在。
震驚得甚至連呼吸都有那麼一瞬間不存在了一般。
“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世上當真存在着如此巨大的——
那是一棵樹。
被火焰點綴着的,高聳入雲的樹。
這棵樹原本或許不存在那裏,從誕生一直到生長至目不可及之處,甚至只用了短短的數息時間。
樹上的枝葉是氤氳火焰。
火焰化作飛鳥、魚蟲,或是更多奇珍異獸,有許多都不認識。
細密的銀絲包裹着這棵樹的身周,勾勒出巨大的輪廓。
而在那樹幹的正中,卻是突兀地裂開了一道口子。
其中,隱約可見一個人的身影。
那就是高家的天驕!
於方纔虛幻之中所見到的那副場景,將千餘座城傾覆的存在。
是那個走錯了路,成爲邪修,又邁入羽化境界的奇女子。
她並沒有消失。
在那棵巨大樹木出現的瞬間,方士的心裏便已經有了計較。
想來對方也是與這軒昭一般無二的狀態,並沒有將自身當做是一具傀儡。
他們並非是寄宿於傀儡這具虛假的軀殼之中,反倒是將傀儡當做了生靈——奪舍。
只是軒昭做的還不徹底,他的傀儡身軀仍舊包含了太多精細的零件。
但眼前的這棵巨樹就大不相同了。
那是那位天驕直接與所謂的天健木融合,其本身早已變作了如同妖物的存在。
若是說還有什麼是與她這個“人”有關聯的,恐怕也只剩下了記憶。
“夫君……我在這裏。”
這句話落下,卻不似方纔那般纖細,反倒是粗獷沉悶。
那看上去足有萬丈高的巨樹身軀一點點地壓下,有千萬條枝幹彷彿手臂一般,朝着軒昭的方向伸展。
甚至是捆縛住方士的那一根枝條也不例外,直接將他丟到了一邊。
不僅僅是那一棵樹。
這裏,所見到的一切樹木。
都是她!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邊跑邊喊着。
“不可能的,你爲什麼還活着,爲什麼還能繼續存在,這不可能……”
“不要,主手啊!”
“你已經死了,已經死了纔對!”
一根根白線化作禁制,倉促間於他手中成型。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巨樹摧枯拉朽的偉力面前,一切的準備都是徒勞。
很快他便被無數的紙條包裹着,朝着巨大軀幹之間裂開來的縫隙送去,而縫隙中那道女子身形,也緩緩地伸出雙臂,似乎是要擁抱對方。
“夫君,終於找到你了。”
“以後,絕對不要再分開來了。”
“啊……夫君……”
沉悶的呢喃聲中。
彷彿是有什麼力量在分崩離析。
在方士的眼中,那巨樹的命數在迅速消散。
原本近乎擁有無盡壽命的存在,在捆縛住軒昭的瞬間,竟是開始瓦解。
是因爲心願已了了嗎?
他不由得搖頭苦笑。
或許那位天驕本就應該消散。
除了成仙這一條道路之外,也的確是根本沒有什麼永恆的存在了。
她之所以能夠存活至今,或許……
也只是因爲……對,那個很簡單的道理。
正如她成爲傀儡的那一天對自己說的那樣。
一切都是夢。
都只是一場近乎永恆,似乎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
在夢裏她可以癲狂,可以放肆。
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
這一切天地看在眼裏,將她所經歷的一切都記住了。
化作重重幻境。
如此,纔有方士剛纔看見的一幕幕場景。
而現在……
夢該醒了。
眼看那巨大的身軀不再向下傾倒,他終於是整了整衣冠,一步邁出。
“恭喜軒昭道友,有情人終成眷屬。”
略帶着戲謔一般的聲音響起。
軒昭哀嚎的聲音戛然而止。
艱難地扭轉過頭。
在氤氳火光之中,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僅僅是第二次見面,但他卻再難忘記那張臉——那張將他從漫長封印中釋放出來的臉。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對方,而且……對方甚至是毫髮無損的出現在這裏。
不是比他們先行一步嗎?
爲何會這樣?
“是……你!”
“正是在下。”
方士微微頷首。
自覺禮貌地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看笑話?怎麼可能呢。”方士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是來幫你的,道友……”
“你我可是仇敵,我……”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未等對方說完,方士便率先一步道,“所以不妨我們做一個交易,只要你將我要的東西讓給我……那我便救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