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宦官趙忠和張讓分別坐在主位和次位上,其餘八人分坐兩旁,十常侍看似是一個整體,其實內部之間同樣勾心鬥角,這些人裏有的是皇帝的心腹,有的親近董太后,也有人和何皇后暗通款曲,甚至還有人和宮外勢力有所勾結,雖然只是區區的十個人,但其中關係之複雜,利益之糾纏,簡直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十個人中,有的是同盟,有的是敵對,有的表面敵對其實暗地裏互相勾結,還有的表面結盟,可一轉身就能背後捅刀子;“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有的只是永恆的利益”這句話在他們中間表現的淋漓盡致。
雖然會議開了半天,但卻一直沒商議出什麼結果來,席間衆人輪流發言,都說了一大堆慷慨激昂、同舟共濟的話,說到情深處,甚至有人還黯然落淚了,不過誰要是真信了那些話,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被坐在席間的同伴們喫的渣都不剩了,在暗地裏打了無數的交流手勢後,衆人的眼光最後還是落在了張讓身上,不管怎麼說,他纔是這個團體的盟主。
“諸位都說完了嗎?那就聽聽雜家的意思!”冷眼旁觀了半天后,張讓終於開始行使自己盟主的權威了。
“請老祖宗賜教!”其餘衆人立刻附身行禮,齊聲說道;太監們沒有後代,但彼此間卻更注重輩分的傳承,對於地位最高的長輩太監,他們一向稱爲老祖宗,當然這只是一種客氣的稱呼而已,後宮之中,死在晚輩手裏的‘老祖宗’不知道有多少了。
“皇帝最近雖然變得勤勉了些,但身子骨卻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今兩位皇子尚且年幼,咱們這些人要想長保富貴,還需把眼光放長遠些纔是”,張讓的話外之音說得很明白了,當今之時,立儲纔是維繫他們宦官權利的根本大事。
漢靈帝一生雖然閱女無數,但兒子只有兩個,長子劉辯,爲何皇后所生,皇次子劉協,爲王美人所生,後來王美人被何後派人鴆殺,劉協就被漢靈帝的生母董太后所收養,二選一,應該站在哪一邊呢?劉辯?還是劉協?
“不知老祖宗以爲那位皇子能夠得繼大統?”十常侍中的騫碩率先發問道,同時用手暗暗的摸了摸腰間的佩劍,因爲他現在兼任着西園禁軍的上軍校尉一職,所以平時都是一身武者的打扮,佩劍從不離身。
“呵呵!”張讓只是輕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很玩味的看了騫碩一眼,大家心裏都清楚,騫碩就是十常侍中皇帝的心腹,否則也輪不到他執掌禁軍,而漢靈帝是明顯偏愛皇次子劉協的。
在張讓那種玩味目光的壓力下,很快騫碩就冷汗直流了,對這位‘老祖宗’的可怕,他可是深深知道的,不過事關大位的傳承,做爲皇帝的心腹,他只能硬着頭皮再問了一次:“請老祖宗言明,那位皇子更適合繼承大統?”
“自然是擁立合適的皇子上位!”張讓的回答依舊撲朔迷離,看着衆人迷惑的目光,微微一笑,又補了一句,“都忘了咱們的權利是怎麼來的了嗎?”
如果說天下是一塊蛋糕,那至高無上的皇權就是那把切蛋糕的刀子。
西漢開國之初,因爲韓信、英布等一幫大將勞苦功高,漢高祖劉邦不得不拿出大片的土地分封給他們,這就是西漢的開國異姓諸王;但是很快,流氓出身的劉邦就對這些功臣們不放心了,因爲這些異姓王不但佔據了大塊的蛋糕,而且還有搶奪自己手中刀子的能力。這種能力,打天下的時候叫做功勳,等打完天下就變成了威脅。
而皇帝手裏的刀子既然可以切蛋糕,那就也可以殺人;於是異姓王們開始倒黴了。
齊王韓信(後徙爲楚王),先是被降爲淮陰侯,後被呂后誅殺於長樂宮鍾室中,夷其三族。
梁王彭越,被以“反形已具“的罪名誅滅三族,梟首示衆,屍體剁成肉醬,分送諸王。(這個最悲催)
淮南王英布,見了彭越的肉醬後被逼反,戰敗後斬殺於民宅之中。
異姓王
殺光了,可皇帝又發愁了,因爲天下這塊蛋糕太大了,皇帝一個人就算是撐死也喫不完;所以必須有人幫皇帝一起喫這塊蛋糕,既然外人信不過,那自家人總沒問題吧,於是劉邦開始大肆分封自己的兄弟子侄爲王,並出於心理安慰,殺了一匹白馬對天盟誓---“非劉姓而王者,天下共擊之!”
算計了一輩子的劉邦,看着天下這塊蛋糕如今都爛在了自己劉家人的鍋裏,終於放心的閉眼走了。
可惜歷史無數次的證明,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事!沒有任何人管的了自己身後的事情,別說流氓出身的劉邦不行,就是後來雄才偉略,幾乎被神化了的天朝太祖也不行。
當外部的矛盾解決完時,內部矛盾立刻就會凸顯出來,爲了那把代表無限權力的刀子,親兄弟動起手來,可是絲毫不手軟的。
公元前154年,以吳王劉濞爲首的七個劉姓諸侯王,以’清君側‘爲名,(這個名義在後世被人反覆利用,但專利權確實是屬於吳王劉濞的)發動了武裝判亂,目的只有一個:要求重新審覈、分割高祖皇帝劉邦留下來的遺產的繼承權問題!
此時坐在皇位上的是漢景帝,這位皇帝早已把皇位視爲自己的私有財產,而私有財產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事實證明人在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時,所爆發出來的戰鬥力比一隻護食的藏獒還要兇猛。雖然在數量上是七比一;但此時戰鬥力爆發的漢景帝果斷的揮舞起手中的大棒政策,直接出兵鎮壓,僅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打贏了這場‘財產保衛戰’。
同姓諸侯們的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皇帝還是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治理國家,他的找幫手呀,大臣們靠不住,自己兄弟們信不住,想來想去就只剩下老婆家裏那羣舅子可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