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爬身坐了起來,輕嘆一聲,道:“這世上除了爹孃和碧桃,便是你和暖兒待我最好了!雖然我們剛認識沒幾日,卻感覺認識你們很久了!”
小果道:“姬兄對你,也是極好的!”
若雨搖頭道:“他之前對我是真心好,可現在嘛,更多的像是履行一種義務,我早已看開了。.shubaodd.”
見她提前姬如風態度淡然,已無半點之前的依戀,忍不住開導道:“姬兄這身份,註定難以把全部心思放在妻兒身上的,相比世間其他男子,他已算是很好了!”
若雨微微一笑,道:“小果,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貪心不足?是了,他爲了我,肯去涉險捕巨蟒,肯去頂撞他的父皇,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可是,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我太瞭解他了!他的每一個小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正是因爲這樣,我才覺得累,覺得厭倦!”
她起身下榻,在梳妝檯前坐下,接着道:“我能看清,他涉險捕蟒,弄得人盡皆知,更多是爲了在民間博取個重情的名聲;能看清,他頂撞皇上,是早知這樣會換來皇上的另眼相待;能看清,他明知我是受人誣陷,仍是無動於衷;甚至能看清,他知道我們的孩兒,是被施微微所害後,還能任由她興風作浪!”
小果震驚地看着若雨,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是了,衆人皆被若雨柔弱的外表所迷惑,倒忘了,她乃鼓室國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一位聰穎的女子,怎會連身邊侍女都識破的栽贓陷害,都看不清?
小果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若雨自抽屜裏,捧出一個長長的錦盒,回首對小果招手道:“妹妹,你來瞧瞧!”
小果依言下榻,走了過去。
錦盒已被打開,裏面整齊擺放着一排精巧的首飾,若雨按動機關,從錦盒兩側又彈出兩排木格,上面仍是一排排的珠花玉簪金戒之類的飾品。
“這是?”小果驚訝道。
“我每年生辰,他都會送我一件首飾,這些是我們自相識到成親前,他給我的生辰禮物!”若雨取出最底層的一隻玉簪,道,“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妹妹你瞧這頭多削了一部分,還有這邊斜了一些,雕玉的大師怎會犯下這種錯,留下這殘痕,只因這是他親手一刀一刀打磨雕刻的!”
她凝視着手中的玉簪,嘴角含着溫柔的笑意:“爲了雕刻這玉簪,他手上劃破了無數道傷口,兩個多月不能握筆,皇上不知緣由,還因此責罰了他!”
她輕輕撫摸着玉簪,道:“簪子被雕的歪歪斜斜,手法也粗陋,卻是我最喜歡最寶貝的一支!”
接着,若雨又拿起另外一支,道:“這金簪是他求了三日枯木大師,才鑄成的,這禪木手鍊,是他特意跑去烏龍國祈福得來的……”
一一介紹完所有的禮物,若雨合上錦盒,把它重新放入抽屜。
小果奇怪道:“你們成親以後,姬兄便不送生辰禮物於你了嗎?”
若雨苦笑道:“送的,只是一些看似珍貴,隨便用金銀便能買的的東西,都被我丟進了庫裏!”
小果嘆息一聲:“若雨,你又何必這般執着!”
若雨神情一凝,忽而低低笑道:“小果,我與你看這些,便是讓你知道,我早已捨棄了那個美好的夢,看開了這一切!”
她起身緩緩走動着,接着道:“只是因爲,已經對他不抱期待,我才選擇對什麼事情,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想去搶去奪!我以爲這樣,便能帶着我的孩兒,躲到角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突然,她腳步一頓,轉首望着小果,含淚道:“你知道嗎?在這些事情之前,我一直當施微微爲親姐妹,有時甚至憐她不得夫君歡心,勸如風去她房中留宿 !那次,從我房中翻出那髒東西,雖種種跡象表明,她脫不了干係,但我仍是不願相信是她所爲!正是我的心軟,才使得她有恃無恐,最終害了我的孩子!我倒現在都想不明白,施微微口口聲聲喚我作姐姐,我捫心自問待她不薄,她怎能狠心這樣對我?!那可是我的骨肉,我的孩兒!可憐他尚未出生,便因他孃親的愚蠢,被人害死了!我連他的模樣都不曾見過,想來是我不配做他的孃親罷!”
“若雨,人的善良是沒錯的,錯的是那裏心腸狠毒的壞人!你不要再自責了!”小果見她精神快要崩潰,把帕子遞給她,勸道。
小果震驚道:“難不成,施側妃房中搜出的男子衣物……”
若雨眼中閃過一絲凌厲,點頭道:“我聽秋桃無意中說過,你們故意透露消息給施微微,讓她參加夜宴,便多補了一齣戲給她!至於,後來暈倒,黃館主爲我把脈時所說的話,也是我趁他身子遮擋,暗中用手指寫在塌上,授意於他的!施微微害我也好,毀我聲譽也罷,我都能容忍!但是,她錯不應該把主意,打在我的孩子身上!”
女子本弱,爲母則剛!
那一晚,小果與若雨直聊到深夜。
“小果,你可覺得我殘忍可怕?”末了,若雨問道。
“沒有,人善被人欺,你註定要生活在狼羣虎穴之中,若不懂得反擊,怎能生存下去!人當善良的有刺!若雨,你能這樣,我很樂意見到!”小果道。
若雨聞言鬆了一口氣:“我以爲說了這一切,便要失去了你這位好友,因而,這幾日一直在猶豫彷徨!小果,謝謝你能包容我的邪惡!”
“若雨,我也謝謝你的信任和坦誠!”
小果不自覺地又把袖中的玉簪,拿在手裏把玩,細細摸着上面的細碎刻痕,心中嘆道:這應該也是你親手雕磨的吧?只是,你我註定有緣無分了!
她心中時喜時憂時悲時嘆,猶在顧影自憐,便聽暖兒欣喜的歡呼聲。
“師父,已經能看見鼓室國與朱丹國的交界石了!”
小果依在馬車壁,藉着她掀起的車簾向外看去,便見一塊高大的大理石牌,從車窗一閃而過。
帶過了此石牌數丈以外,又另立了一塊石牌,遙遙相對,隱約辨出“朱丹國界”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馬車繼續前行了幾十裏,進入朱丹國的第一個城關。
朱丹國外號“美食之國”,在這裏的每一座小城鎮,都能品嚐到世界各地的菜色!
待通過城關檢查,明澤趕着馬車,慢慢沿着大街行着。
每隔數米,必會途經至少一兩家飯莊。
正值午膳時間,一股股誘人的飯香,自飯莊飄出,刺激着行人的味蕾!
師徒三人尋了家旅店歇腳,問過店家,得知在此城鎮便可以報名膳食大賽,今日已是最後期限。
三人皆呼好險,顧不得用午膳,便匆匆急奔小二所說的地點。
那裏原是一家雜貨鋪,後來老闆經營不當,欠下了許多外債賦稅,便把貨物賠給了債主,把此鋪子抵給了官府。
鋪子約莫二三十平大小,裏面貨架猶在,只是上邊成堆的貨物,換成了一疊疊的記錄簿。
負責登記的小哥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正依在木椅背上打瞌睡。
“小哥,可是在這裏報名膳食大賽?”小果三人等了一會兒,見他鼾聲如雷,無絲毫醒來的跡象,只得硬着頭皮叫道。
小哥正睡得香濃,被人擾醒隱隱有些不悅,他睡眼惺忪地瞅了來者一眼,道:“你們三個叫什麼名字?”
“我師父名爲馬小果,我師兄叫司馬明澤,我是胡暖兒!”暖兒脆生生回道。
“馬小果,司馬明澤,嗯,你叫胡暖兒?”小哥提筆在紙上一劃拉,自抽屜摸出三張褐色紙箋,往桌上一丟,“好了,記得明早到官府旁的大廳集合。”
小果見他合上記錄簿,擺出一個“名滿”的方形告示牌,又要閉上眼,急忙道:“那個小哥,我和暖兒不參加比賽,只有明澤一人報名的!”
小哥自顧自地閉緊雙眼,擺手道:“無妨,無妨!剛好還差三個名額,你們便都去試試吧,凡到場參賽者,均能領取一把紀念菜刀!”
“明早幾點集合?”明澤抓住重點問道。
“卯時,不要太晚。”小哥迷糊說道。
說完這句,便已鼾聲如雷。
小果三人面面相覷,均有些無力感。
小果拿起桌上的紙箋,見上面寫了一行字,疑惑地望了識字最多的暖兒一眼。
暖兒在師父的殷切目光下,朗聲讀道:“憑此物入場參賽!”
“走吧!先去找個地方,喫點東西再說!”小果把三張紙箋揣入懷中,嘆氣一聲,慢悠悠向外走去。
三人尋了家,生意看起來很火的飯莊,在角落尋了張桌子坐下。
小二拎着茶壺跟了過來:“客官,喫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