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坊自無不允,着人領着穿過重重禁制,由另一道出口出瞭望月坊,爲不暴露賓客身份,連同那遮掩法器都未曾收回。
出了望月坊,時辰已經不早,到了子時,皇城雖不禁宵,但周邊一切皆已寂靜無聲。
郭寧輕擺衣袍,展開步法往別苑而去。
望月坊離別院雖不算遠,但也不近,足有三十餘里,他身形輕健,看似行走得頗爲悠哉,實則極快,不多時,便走了一半路程,到了一座湖畔。
驀地,郭寧停下步履,微微一嘆,道:“我還道望月坊真有這麼好心,注重賓客安全,原來所作所爲,不過是方便你們自己做賊罷了!”
他話說完,周邊並無任何動靜。
郭寧卻甚是篤定,目光只注視身前數丈外湖邊上一處山石,過有一會,那山石處憑空生起一道波瀾,跟着多出一個人來。
那人氣息不顯,顯是以祕術遮掩了,面露驚異,奇道:“我的藏地惟伏術已練至大成,便是凝神境修士都未必能發現得了,你不過是明氣修爲,是如何發現我的!”
頓了頓,又問道:“你又怎知我是望月坊修士,不是拍賣會上見財起意之人。”
“我對自身氣息早已掌控如意,既先人一步出來,後面之人便休想拿攝氣息來追尋我。”郭寧取下那遮掩法器,隨手扔在地上,“能夠用來追蹤我的,唯有這件面罩,因此你若不是望月坊之人,又能是誰!”
那人不屑道:“到底是個明氣修士,見識淺薄。世間法術何止千萬,各種追蹤種印之術層出不窮,指不定你在拍賣場上已經中了不知多少法術印記,不過是會點掌控氣息的法術,就以爲能躲過追尋法術,豈不好笑。”
郭寧淡聲道:“我既能識破你的藏地惟伏術,焉知破不了別人種下的追蹤印記!”
他拍下天工爐之時,確實被不少人暗中種下了用於追蹤的法術印記,那些人自以爲做得隱蔽,豈不知郭寧早已知曉。
他修行日久,時常參悟傳承玉簡,已然明白許多修行中的道理,知道這其中緣由在於,所有探查、追蹤、隱匿類的法術都與靈覺慼慼相關。
靈覺既是先天生成,又受後天修煉的功法影響,有人先天靈覺敏銳,因此格外擅長探查、追蹤、隱匿類法術。
這類法術便是對靈覺及神唸的運用之道。
功法、功法,功是本,法爲用。
修士練功修行不僅僅是吸納靈力,更是對自身的錘鍊和蛻變,這其中就包含了對靈覺、神唸的修行。
只是絕大部分人功法層次太低,根本練不到靈覺和神念,只能純憑修爲提升後緩慢反哺二者,也因此難以掌控二者。
想要運用靈覺和神念,唯有創出各種法術方能加以運用。
但無論創使出來的法術如何精妙,其最終效果卻離不開功法根基。
功法層次太差,修煉出來的基礎如同朽木,法術就算能將基礎打造成鋒利無匹的絕世寶劍也毫無用處,何況朽木根本當不得鋒利無匹四個字。
而功法層次高者,修煉出來的等若百鍊精鋼,即便未練任何法術亦無妨礙。
畢竟朽木做成的寶劍,工藝縱然再精妙,難不成還敵得過百鍊精剛?
郭寧與拍賣會上那些暗中給他下追蹤印記之人,以及眼前這位施展藏地惟伏術之人,便是這等對比。
這些人自以爲法術精妙,追蹤印記下得隱祕,殊不知郭寧每夜受星力淬鍊,靈覺之敏銳不知勝過其等幾許,其中差距還在朽木與精鋼之上。
那些印記落在他身上,對他而言,幾乎比得上當面拍着他肩膀,告訴他,我在你身上種了印記了。
感應之中,那些印記就像是五顏六色的髒泥一樣,塗滿了周身。
因此一出了望月坊,他便催動一氣清經化去那些印記。
能悄然種下印記的,在遼陽修行界自然都不是尋常追蹤之術。
有些在尋常修士看來極爲隱祕,沒有厲害的窺測祕法幾乎察覺不出來。
有些雖不甚隱祕,卻極爲難纏,沒有專門的手法幾乎無法驅除其印記。
但一氣清經是何等存在,其講究一以貫之,只修一氣,可謂至純至淨。引動星力之下,連竅殼都能完全化去,何況區區追蹤印記。
他運轉功法只一個周天,便將渾身印記盡數化去,周身氣息再次凝練如一,這纔開始回走。
也是因爲這些事情,他並未沿來路回走,而是繞了半圈路,誰知到了這湖畔,仍發現有人埋伏着欲要襲擊自己。
這人雖使了隱匿法術,但怎奈功法層次差別實在太大。
上乘功法練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便功成法現。
郭寧雖不曾修煉任何其他法術,但隨着修煉日久,對自身變化和掌控越來越深,瞭解也越來越深刻,即便不曾修煉法術,亦能自如運用靈覺神念,且比之尋常修煉了探查法術的修士不知強過多少。
而那隱匿之人所修煉的功法,可能於他自身眼界而言,覺得是門頗爲神異的功法,但相對郭寧而言,實在再普通不過。
這等普通功法雖不至於越練越糊塗,但兩者一對比,差距之大,絲毫不亞於新科狀元對比於年年吊車尾的留級生。
前者在學習中能看清事物本質,知其所以然,進而舉一反三,做到一法通,萬法皆通後者則是隻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因此其人雖會隱匿之法,但郭寧一到此處,輕易間便感應到周身有異,進而發現了其隱匿之處。
亦是因此,他看到此人後,並不驚慌,這人雖隱藏了氣息,感應不出具體修爲,但感應之中應當是築基修爲錯不了。
築基修士!
哼哼!
想起來皇城的途中,那時按遼陽修士界劃分,自身只不過明氣一二層模樣,數次被築基修士追擊,頗爲狼狽。
如今嘛,正要會一會這築基修士!
他外表雖仍顯得平淡,心底戰意卻已燃起。
只是在這之前,卻需弄清心中的疑惑,他沉聲道:“你埋伏在此處,想來是不打算給我生路了!”
那人一怔,尋常明氣修士得知築基修士要殺自己,要麼立馬逃走,要麼跪地求饒,像郭寧這般坦然面對的卻是極爲少見。
他心中有些驚疑,莫非這小子有幫手?
隨即便否決了這一想法,坊中一切均有安排,豈會失漏。
不過未免夜長夢多,他不再理會郭寧,催動法術朝郭寧攻來,口中喝道:“區區一個將死之人,哪來這麼多問題!”
這人既不願解惑,那便只能應戰了,郭寧長笑一聲:“到底誰是將死之人,還未可知呢!”
他一身溫和氣息瞬間收斂,一股凌厲鋒芒自內散出,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周身亮起一道耀眼清光,迎向那築基修士。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