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凝顯然是誤會了他的意思，這就是所謂的“女”朋友？怪不得明知道是類似於相親的那種見面，仍然那麼淡定，原來是拿自己來擋桃花呀。
怕是早就算計好了，想到這裏，吳凝有些氣憤，說話也沒有顧忌了：
“恕我冒昧，你是來到這兒以後才……”變的取向，“還是……在國內就……”
權恆愣了一下，半天才知道她吞吞吐吐爲什麼，她不會認爲自己和陳家康……
“來這兒之後呀。”心裏暗笑，回答的卻一本正經。
“果然，電視劇評上說的是真的，”就是那一句西歐多……呃……基……佬……吳凝思索着消化這個“事實”自言自語。
只看對方那豐富多彩的表情和變化，權恆知道她是徹底誤會了，那就乾脆讓她誤會到底，也算自己幫忙，臨時抓到個絕佳誤會，好給她個回絕父母的理由。
吳凝接下來的這一句出乎意料，也問住了他：“那你剛纔怎麼不替他出頭？”
雖然剛剛沒想那麼多，但現在一猜，陳家康應該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這一幕吧，思及此，才後悔帶吳凝來這個餐廳喫飯了。
“如果剛纔那個人是你，那你希望別人替你出頭，還是假裝看不見。”權恆反問她。
“我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呀。”
“也是。”她周圍的人都是背景相似的，不會被刁難，也不會素質差到刁難別人。
說完權恆低下頭，默默的喫飯。吳凝也不再說話，只是思考着剛纔的事情。
兩個人剛剛喫完，該收拾桌子的也是陳家康。
“幾點下班？”權恆問。
“還有幾分鐘，你們是最後一桌。”
“一起回吧。”
“那好，正好你幫我拿東西。”陳家康大方的應下，彷彿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這讓權恆有點意外。
又等了一會兒，陳家康換下工作服，纔過來和他們說，讓他們轉到後面去幫忙。
“剛纔不方便介紹，這是吳凝，我一個伯伯的女兒。”這樣介紹應該沒錯。
“陳家康，藝術家。”權恆又反過來介紹他。
兩個人點頭算是互相問候過了，誰也沒細打量對方。
“這是什麼？”後面門口一個三條腿的方桌，陳家康領他們走到後邊，就示意權恆和他一去擡。
“我住的地方，只有一張牀，很不方便，這個我想拿回去修理修理用。”
“你要是想用桌子的話，我次臥有一個小的，比這個……”
權恆還沒有說完，陳家康就拒絕：“救急不救窮，我用什麼都去你那搬，那過的到底是你的日子還是我的？”
這語氣，這表情，尤其是說這句話時，透露的思維方式，和樓薇一模一樣，這讓權恆有點恍惚，也就上來幫忙一起擡，不在堅持。
“我幫你拿着包。”吳凝上來幫陳家康拎包，看上去並不有多鼓，拿在手上卻還有點重呢。
“謝謝，小心點兒。”肩上揹着包搬東西確實不方便，陳家康也就沒客氣。
“這裏邊是什麼？”這麼重，讓吳凝有些好奇。
“餐廳裏要淘汰掉的碗碟，還有一副刀叉。”
陳家康毫不避諱自己撿破爛兒的行爲，老闆本來讓他拿了丟掉的，他都洗乾淨，收了起來。
這種表現讓吳凝和權恆都有點兒自慚形穢，以爲他並不提剛纔和顧客老闆爭執的事情，是覺得不好意思，沒想到現在撿東西回去用，沒有絲毫不自然，倒是他們兩個人，太過於世俗和虛榮了。
“認識你也不短了，還不知道你住哪兒呢？”
“是呀，你家我倒是去過了，今天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家。”
雖然到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這個房子的破舊程度真的是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通往這個房子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樣子，在他周圍再無別的建築，相對於這一片區的繁華，這個破舊的房子顯得這麼不和諧。
那一道藍色漆的小門，顯然已經被修補了無數次，最外邊的這一塊橫板，肯定是最近才釘上去的。
吳凝和權恆兩個人看着他放下桌子，從衣袋裏掏了鑰匙去開門，相視一眼，都在心裏默默的想着一會兒進去後的措辭。
陳家康好像看出了他們在想什麼，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推開門，權恆想搬桌子進去。
“那個先放門口吧，我修好了，再弄進去，現在是擱不下。”
兩個人跟他一起進去，客廳的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傢俱破舊斑駁，就算是老古董，也不至於這樣。
兩個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怪不得剛纔他不和老闆反駁什麼，原來真的是太怕失去這份工作呀，是不是不然這樣的地方都沒得住了？
而陳家康打開臥室門，裏面和外面完全不同。
裏面不僅整潔乾淨，傢俱都是嶄新的樣子，只不過款式有點古老。
也正如他所說，進門只有一米的空當，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牀了。
“我的牀就是椅子，坐吧。”
陳家康沒有什麼不自在，打開牀頭的櫃子，拿出兩個水杯，去外面倒了兩杯白水進來。
權恆仔細打量這個房間，牆上一個接一個掛滿了畫，大約都是陳家康自己畫的，腳向後一伸，牀底下滿滿排着四個大箱子，估計就是他的衣櫃吧。
米色的鏤空檯燈，罩子上缺了一塊兒，卻有碎花的布綁了兩個長長的蝴蝶結在上面，倒像是有意設計成那樣子的。
這些也完全出乎了，吳凝對於窮人的認知，起碼有這些小物件兒，看出來陳家康還真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呢。
別的窮人不只是物質的潰乏，更有一種得過且過的頹廢不前，可以說，吳凝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這個燈可真有創意。”權恆和吳凝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的。
陳家康笑了，還是那種大大的笑，牙齒亮白着，“這個燈是我送報紙的時候，從一家門口的垃圾箱裏撿的，用了兩年了，還不錯。”說話很自豪的樣子。
這樣如數家珍的字句，更是對兩個人的心有所撼動，雖然側重點不同。
吳凝是欣賞和佩服，權恆則是比較。
心裏冉冉升起一種不甘心和對過去消極認知的一種印證，看人家陳家康，一個人在異鄉，可比她境遇更差，一個人在竭力逃避，另一個坦然面對。
又隱隱約約的得到了另外一種結論：樓薇過去的種種表現果然是藉口，無非是自己沒有住到她心裏。
“這個地方的房租很便宜嗎？”吳凝雖然知道直接問不好，但也真的有點好奇，這種繁華地段的貧民窟式的住宅，到底會是多少錢呢。
陳家康倒是沒有介意她問。
“說到這一點，我倒是覺得房東真的很黑心呢，我這個房間300歐，那兩個加起來700歐，水電等雜費自理。”
想想也是，就算是再破舊大學附近，價錢就是在優劣和地段之間做一個平衡，雖然條件差，但這個地段三個房間1000歐，也算是合理。
“我現在倒是好奇，另外兩個住的是什麼人。”
“黑人學生呀。”
其實可以想象得到，就算是貧民，以他們的福利，也完全不用住在這裏，哪能將就於這種環境的，當然就是同一類的窮學生。
“可惜他們是學音樂的，平時都特別吵，幸好今天不在，要不然你們來，咱們連面對面聊天都聽不見。”
居住環境是比較嘈雜，可能沒這麼誇張，但應該也差不多。
“你這麼愛畫畫，是不是很影響你啊。”
“即使是這樣的環境，估計也住不了多久了。”陳家康好像是真的發了愁。
“因爲剛纔那個老闆讓你賠了錢，沒錢住了嗎？”這是權恆他們想到的第一個原因。
“倒不全是這個原因，據說這裏被賣掉了，估計新的主人會來拆吧，我們是1月一租的，離月底還有七八天。”
再找這麼便宜的房子，怕是又在距離上讓步了。
看他們兩個人露出同情的表情，這是陳家康不願意看到的，他更希望從別人的眼睛裏看到鼓勵和如同剛纔那樣的讚歎，馬上說：“不過不用擔心，我正在慢慢找，到時候還要請你幫忙搬家。”
“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找，起碼我有個自行車。”這樣樂觀的人，真的讓周圍也舒暢了，權恆主動提出要幫忙。
“那就太好了，要不然我的腿會跑斷了。”
陳家康笑笑接受了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