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今天,也是像平時一樣,在表情上看不出什麼,可是已經與他相處四年的丁炎,卻覺得她這種平靜,並沒有什麼掩飾,而是……死水一般。
“樓!你不是和那個東大的濤聲依舊了嗎,怎麼還一副這樣的臉?”
當然作爲一個上司加前輩,他總不能說,你是不是覺得他的體力大不如前了,這種玩笑,在這裏,怕是沒有機會開了,他突然間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老了。
樓薇根本就已經忽略,丁巖是怎麼發現的,也壓根就不想提這種話題,而是直接問:
“老大,我能借易用用嗎?”
沒想到她來辦公室的第一句,竟然是要用用他的兒子,丁炎有些不解了。
“被我舅子拿去用了,你得排隊。不過,要幹什麼?”
這個問話惹毛了樓薇,確切的來說,她是需要毛了的一個藉口。
“難道你沒有看計劃表嗎,別告訴我生病的這四天,你什麼都沒做。”
丁炎除了錄那一期,樓薇早就做好質量的節目,還真的沒有靜下心來做什麼。因爲他現在糾結在老婆兒子是不是要認外公外婆的這件事情上,根本就靜不下心來工作。
有點尷尬的坐回到位置上:“現在也來得及。所以說呢,下一期是關於孩子的嗎?”
樓薇無奈的點點頭,把包隨手扔在桌子上,站着開始翻閱那些被她整理好又被丁炎搞亂的資料。
“我現在才覺得,你分我一半的股份並不虧,而且你當初的別有用心,現在全都暴露了。”
開始她確實是覺得自己是沾了光的,現在發現對方簡直拿自己當機器用,可真是悲催了。
“我這不是都把兒子貢獻出來了嗎,你也不用這麼不平衡。”
“那我現在能求你,總結一下前三的評論,確定一下下期的內容嗎?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這件事情暫且保密,尤其不要告訴蔣思凱。”
反正自己在這裏的朋友也沒有幾個,只要蔣思凱不知道,正在傷心的朵就不會知道,至於以後就順其自然了。
況且她現在要是還敢無緣無故的搞地下戀,權恆非得生吞了她不可。
竟然由別人來給自己安排任務,丁炎覺得自己作爲老闆的權威,受到了極大的挑戰,雖然這件事情是由於自己的懶惰造成的,但也真的讓他開始反省了。
“我對你私人的事情不感興趣,這一條可以答應你。再過一個月,頂多再過一個月,我梳理一下自己,然後給你放一星期假好不好?”
自己可是剛剛休了四五天的病假,現在竟然說要給自己放一週假,這丁炎是瘋了吧:
“我怎麼覺得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我只是怕被你踢出局。”
樓薇撇撇嘴,當然不相信這句,她總覺得丁巖肯定有什麼陰謀,在前面等着坑自己,嘴上卻說:“你確實應該怕,現在觀衆可是隻看我的。”
樓薇有些傲嬌,說的卻也是事實。
“沒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還不是看臉。”
這個樓薇絕不承認,她自己一直以爲靠的可是智商。
“那這次就要靠你兒子的臉了。”
“那當然,他可是結合了思佳的外貌和我的智商,還能差得了?”
“那好吧,這個我就不和你辯駁了,希望你放我假的事情,最後能夠算數,還有現在請把時間留給我,我要開始把前面的事情補起來。”
丁炎剛想站起來走出去,馬上覺得不對勁:
“這是我的辦公室!”
樓薇大笑,抱着桌子上那一大摞資料走出去,在門口回頭說了一句:
“這足以證明,你有多久沒有把心思放在這裏了。”
忙碌之下,樓薇根本就沒有時間再去細想別的了,當然今天的加班時間,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到了八點多鐘。
春天的這個時間,暖意已經全部散去,走出寫字樓,外面風雖然停歇了,空氣卻是涼涼的撲在臉上。
縮了縮脖子,她還沒有全部感受到,就撞上權恆那柔得化不開的目光了。
她緩緩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就迎着那目光,這次沒有膽怯,也沒有顫抖,伸出手來,正好被那雙大手握住,鴻溝還在,幸好,兩個人的感覺也還在。
車是向着澤潤園的方向開的,可是到了之後,停的地點卻是她的學校后角門兒。
誰都沒有說話,權恆下車爲她打開車門,自然的握着他的手下來,那個換了新招牌的超市,燈光和那個時候一樣。
“這其實是我不敢來的地方,不過現在,我要從這裏開始,填滿我不在的四年,一分鐘都不放過。”
“其實,不久之前我來過學校。”想了老半天了,樓薇才說,她儘量把語氣放得雲淡風輕,卻仍然不心染了沉重。
“只是,沒敢到這兒來。”
權恆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攜手進了超市,裏面的擺設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放水彩的地方仍然是在最裏面的貨架。
門口坐在櫃檯後面的男生,看來也是個做兼職的,那個大的眼鏡片兒後面的眼睛,青青澀澀的。
“你們要什麼?我幫你們拿。”
他剛站起來,權恆已經伸手從高處拿下了畫紙,樓薇也蹲下,把水粉從貨架上取出來。
“這種紙只適合素描,你們是不是拿錯了?”
樓薇當然不知道,不解的看,向權恆,對方已經把那東西放在櫃檯上了:“沒有。”
男生沒有再勸,看了標籤上的價格。
“一共是9塊。”
權恆很自然的向着樓薇攤手,像極了中年的老夫老妻:“錢包。”
樓薇怔了怔,從包裏拿出50塊錢,想替他交了,卻被權恆接過去,轉手付錢。
“你就爲了買張畫紙?”
出了超市門兒,樓薇就問他。
“你沒聽剛纔那個男生說,那種只適合素描嗎?”
“所以呢?你要畫我的畫像嗎?”
“呵呵……傻瓜……”權恆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而是緊走幾步打開車門,把買的東西放在後車座上,又利索的關上車門,轉回身來仍然牽着她。
“本來今天學校有電影的,可惜已經錯過了時間,星期五我請你看好不好?”
樓薇也被帶進那遺憾裏,也沒有心思去考慮畫紙和水粉的問題。
“可惜那個時候都沒有時間去看。”自然,和舒朗去看過電影的事情,她不打算說起。
“我們離學校這麼近,以後可以經常來。”
“那現在要回去嗎?”
權恆完美的在她臉上盯了半天,都沒有回答,以至於她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長了什麼東西,剛想伸另一隻手去摸,卻被抓住。
“你自己總是要求回房間,那還抱怨咱們之間的關係像友?”
這樣一句不正經的話,由這樣一張嘴裏說出來,語氣聲調完全就是敘述,這可真讓樓薇無言以對。
“走啦,帶你進去轉一圈兒。”
樓薇還沒有擡起手腕看錶,就已經被拉着進了角門兒。
這條路上的路燈本來就少,現在又壞了兩個,只剩下彎道處的一個,讓這一帶更加幽暗了。
還好,哲學系的雜物室門口,那幾株丹陽花,香氣襲人,讓夜不再單調。
“第一次就在那兒。”
“嗯?”
權恆又半拉着她,向前走了四五步,示意給她看。
“就是這裏呀。”
樓薇這才明白,就是在這裏,他們發現了對方眼中的火焰,不對,是她發現了他那快要將自己燃盡的熱烈目光。
“呃……我記性不太好,很多事都忘乾淨了。”
“是嗎?”
夜色下,權恆整個臉的輪廓更加突出,尤其是眉目,可能是染了自己不在的時光,也可能是看了自己沒見過的風景,如同遠山一般,烘托的他的氣質比起幾年前,更增添了一種闊拓。
下一秒,她就被拉着胳膊轉了半圈兒,頭已經抵在他胸膛了。
“現在想起來了嗎?”
“嗯……”
她承認確沒有被放過:
“那麼,接下來呢?”
樓薇當然都記得,所以她擡起頭來,還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想到不妥,馬上想收回這個動作,卻被他的目光抓住。
“這是想重溫嗎,我可沒這個打算。”
權恆說完鬆開了她,兀自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低低的笑她。
幾米之外,那人明明站着不動,卻忽遠忽近。
樓薇沒有害羞,也隨着他低低的笑了一聲,跨了很大的兩步,抓着他的手。
“幼稚。”
走到女生宿舍樓前,就不像角門附近那麼冷清了,有穿着睡衣下來打熱水的,也有在樓下幾個人一夥兒聊天兒的,更有幾對學生情侶,互望着拉拉扯扯,趁着熄燈前膩歪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