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從半躺着的姿勢又坐正了,側臉對着喬嫣然,口齒更加不清了。
“我想來,那天樓薇在我家哭成那個德行,非讓恆哥回尼德蘭去,哪怕以要離婚的我看來,也是有點誇張的,可是現在……”
她頓了頓,像是有點兒羨慕:
“他們兩個又和好了,我倒是相信了,那一通哭訴,確確實實是咱們體會不到的,肝腸寸斷吧,真正的感情是什麼滋味,咱們是不會有機會知道了。”
這兩個奇怪的人,無論怎麼奇怪的處事,應該都是正常的。
“就是就是,你說他們兩個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怎麼感情就這麼深的分不開了呢?”
“我現在也是覺得當初看走了眼,你說說這舒朗師兄長得也不差,又有才又體貼的,怎麼就得不了薇薇的心呢。”
“其實我覺得也沒那麼多原因,就是相遇太晚呀,大約從高二的時候,恆哥就開始用心了,用心把薇薇算計到東江來,就只是認識這一點,師兄都晚了兩三年。”
前面老老實實開車的蔣思凱,一下子就喫心了,自己也是晚了的,可不是也晚了一兩年,朵這個人,看着沒心沒肺的,誰知道是不是已經把周樂宇放進心裏,縱使已經離婚,不那麼好拿出來了。
自己那時候已經失了先機,沒有敢採取什麼行動,而現在,自己再勇敢,也要看當事人怎麼說。
喬嫣然嘆了一口氣:“一個男人只要肯用心,哪有做不到的事情,何況是權恆這樣的,裏面的細節咱們不知道,這次還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招兒呢。”
“明天見了面,把她拉到一邊,好好問問,最近電視劇都沒什麼意思,咱們也聽個新鮮。”
喬嫣然橫她一眼:“終歸咱們三個人,總有一個不算是悲劇的。”
朵強撐了一天,現在也有些渙散了,但仍然不服的說:
“咱才6,怎麼就看到頭了,你這也未免太悲觀了。”
“不瞞你說,你是還有,我覺得我是沒什麼希望了。”
喬嫣然覺得自己現在就是惡性循環的結果,還不如那時候跑場子給人家跑龍套呢。
自從跟了田文傑一天比一天懶散,而且消費習慣一天比一天養得大手大腳了。
比如說朵他們家在東江的這個辦事處,都不夠喬嫣然的交通費,假如要是坐公交車或地鐵,也是很方便的,可她就是拉不下臉來,必須要打車。
朵拍拍她的手:“你這個人呢,怎麼就想這麼多呢,我都從泥潭裏繞了一圈了,都不會像你這麼想,聽我的,少在家自己悶着,雖然辦事處那裏人不多,總比在家看偶像劇好,慢慢就會回到從前的。”
喬嫣然雖然點着頭,心裏卻是茫然的,她回握住朵兒,沉默着到了家門口。
打開車門,她沒有着急關上,衝着朵兒眨了眨眼,卻是衝蔣思凱說話。
“朵這會酒勁上來了,是要抓緊機會,還是……自己看着辦吧。”
朵的意識其實還是清醒的,嗔了她一眼:
“慣會胡說八道,趕緊回去吧,明天我再叫你。”
喬嫣然沒有馬上走,而是看着車子緩緩駛出區,眼神幽暗。
蔣思凱的公寓,由於他最近一次住也是上個星期了,相比平時要乾淨得多。
但是朵兒跟他一起站在門前,他還是挺緊張的,打開門先看了一下,沒什麼不妥,才把朵讓進去。
朵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緊張,跟在後面進去,打量着這個地方。
她實話實說:
“雖然不大,還挺乾淨的。”
蔣思凱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可是頭一次這麼幹淨。
“你喝什麼?我去給你倒。”
“隨便吧。”
朵說着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剛纔輕鬆的表情是越來越晦暗不明瞭。
蔣思凱去燒水,臉上藏不住興奮,竟然是想什麼來什麼,想不讓她走,還真是拖下去了,在廚房操作檯上等着接水,手指頭有節奏的敲着。根本靜不下心來。
接好了按了開關,走過來坐下不敢直接看朵。
“蔣思凱!”
朵兒說話這麼鄭重,他還是頭一次見,一時更加慌了。
“怎……怎麼了?”
“這次的事情,其實恆哥只是擔了個名兒,起碼大部分都是你做的吧?”
這樣讓蔣思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停的搓着手指。
朵不管他回答不回答,接着說:
“你這麼做……又不想讓我知道,不覺得虧嗎?”
蔣思凱使勁的咬了咬下脣,等着她給自己宣判一般,仍是不言不語。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沒錯吧?”
朵仍然沒有看他,直直的看向關着的電視,滿目虛無。
這時候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有沒有想出來,都必須要說點什麼了。
雖然水已經開了,提示的聲音很尖利,讓人不舒服,但他沒有管。已經心亂如麻,哪有空再顧其他。
“朵兒,”他叫出她的名字,停很久,直到心相對安靜下來:“你預備怎麼辦?”
朵兒其實早有準備,但看他這種傾其所有賭一把的表情,心還是軟了軟,但馬上垂了垂眸子,把這份心軟壓了下去。
“其實你應該懂的,不用我說什麼。”
蔣思凱又握緊了自己的手,指甲都掐進手心裏,這句話砸了過來,今天她可是心情起起落落,或許有準備,會有這樣一天,但怎麼會這麼快,她剛剛宣佈暫且不回鄉坪也只有一個時而已。
也就是說自己剛剛興奮了一個時,她就要一腳把自己踹進地獄嗎。
“我不知道。”
彷彿置氣一般,蔣思凱知道自己不該說,卻仍然想逼迫她一次。
“我遇見周樂宇的時候,使我人生中對未來期待最大時期,從東大校園裏,看他一面彈琴一面唱歌,我就覺得他就是我夢境裏那種完美少年。”
蔣思凱沒有想到她會說起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不由得猜測着,她的意思是說,她對他有感情走不出來嗎?
朵兒接着說:“可是他似乎並不待見我,可能是思想比較傳統,覺得女追男是件丟臉的事情,更喜歡矜持一點的女孩吧。”
“還好我是個不輕易放棄的,做了無數次傻事之後,不經意的一次替他出頭,竟然就峯迴路轉了。”
“然而我要說的並不是說明我們之間都有緣分,而是後來,哪怕我懷着這麼大的憧憬,後來微的細節也好,他爲人處事的態度也罷,一次又一次的不協調了。”
“尤其是咱們在飯店那次,還差點連累了你,從那以後,所有僞裝的,都暴露在面前,無論是我的還是他的,他抱怨我父母不幫他,抱怨恆哥不幫他,抱怨我不理解,他,想要成功的心。”
“其實我也有抱怨,我抱怨他眼界太窄,我抱怨他鑽營的嘴臉太醜,我抱怨他在他的圈子大圈子裏,爲人處事不夠圓滑,以至於怎麼都達不到他想要的,反而回家旁敲側擊的拿我出氣。”
“你看了吧,這就是婚姻生活,跟我之前要的想的完全不同。”
“所以,聽完了這些之後,你能細細的想一想,你大一時候認識的我,你去國之後,記憶裏的我,還有現在這個狼狽的我,你到底有沒有看清。”
說完這些話,朵毫不迴避的看着蔣思凱的臉。
他臉上並不是灰敗,也不是聽到這些之後有多麼抗拒,而是真的在認認真真的想,像剛纔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就這樣房間裏又安靜了許久,蔣思凱才站起來,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過來,一杯放在自己的座位旁,一杯放在朵的面前,退回來重新做好。
“你今天喝的酒不少,先喝點水,省得一會兒胃熱。”
等她表態這麼半天,只說了一句這?朵覺得是自己準備足夠充分了,就沒有想到他會這樣。
下面更是出乎她意料。
等到水都溫了,朵口乾,喝了大半,蔣思凱坐在那裏都如同石頭了。
“你先在這裏住幾天吧,不是還要和樓薇他們好好說話嗎,還有那種房子還是自己處理的好,這裏生活很方便,你安心在這住着,我不會再來了,明天你們去逛街,我來接你,剛纔在飯店門口,恆哥已經交代好我了。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說完也不等朵做出什麼反應,已經站起來了。
“鑰匙在門口掛着,你多喝點水再睡。”
等朵在看向他,就只剩下門口消失的背影了。自己還沒有拒絕和她一起逛街,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