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三虎已經帶着川慧離開煌啓城，冒着風雪趕往了東川氏族。
“又下雪了。”
打開房門的商羽看着天空飄落的雪花。
鵝毛大雪下了不到一日，之後變成了毛絮雪。雖是雪，但天空落下的雪花一直沒有停歇，已經連續四五日。地面已經積攢了厚厚白雪。
昨日商羽入睡的時候雪停了，他沒想到再醒來，又開始下雪了。
如今進入十月，只是二十餘日而已，已經前後下了兩場大雪，時間加在一起有着將近十天。
這雪下得有點多。
……
關上房門，商羽走入了秀房內。
躺在牀上的秀兒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氣息雖然還很微弱，但已經趨向於穩定，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秀房內的火盆旁，正坐着大巫。
大巫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到商羽站在他身後好一會，他纔是感覺到旁邊有人。他回頭看了一眼商羽，眼睛中帶着極其複雜的神色。
“對你好，對我也好。”
商羽一句話徹底決定了他以後的命運，他要一輩子留在商部落。
秀房內很安靜。
一直到中午時分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一股寒風衝了進來。在秀房內一直相互無言的商羽和大巫看向了門口，三虎帶着川慧回來了。
一個包裹到了大巫的手中。
包裹裏只有一樣物品，一個拳頭大的陶罐。
陶罐不稀奇，只是用火燒製的黏土。製作出來精美的陶罐很難，但不考慮形制和精美，僅僅是能用即可，難度並不高。神農時代已經出現。
商部落有，東川氏族也有。
陶罐裏的東西有些稀奇，一種整體顯着黑色，散發着淡淡紅色的粘稠液體。粘稠度如同農村過年熬製的，用來粘貼年畫的漿糊。
粘稠液體的外觀與它的粘稠度差別極大，商羽剛看到還以爲是一種紅顏色的水，但用手指伸入其中感覺一下，纔是發現其很是粘稠。
“治病。”
“塗抹在秀兒身上。”
川慧在一旁向商羽描述着。
商羽看了一眼粘稠液體，默默的點點頭。
……
秀兒牀邊，大巫深吸一口氣。
陶罐放在了一旁，大巫的手指指肚蘸取了陶罐裏的黑紅色粘稠液體。
大巫沾染黑紅色粘稠液體的手指指肚輕輕一劃，一道黑紅色的直線沿着秀兒眉心垂到了鼻尖。又是一劃，一道從鼻尖黑紅直線延伸出的曲線沿着顴骨向着側耳。
一筆又是一筆。
一劃又是一劃。
一副由黑紅色直線，曲線，弧線等等線條組成的圖案出現在秀兒臉上。
商羽看着圖案，感覺略有些眼熟。
“這是？”
商羽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
越是細看，商羽心中越是覺得驚異。
圖案的曲線，直線，弧線等等線條十分精緻，粗細不過毫米，猶如像鉛筆，圓珠筆等等硬筆書寫，完全不似用手指指肚沾染黑紅色粘稠液體所繪。
這圖案哪怕用沾染墨汁的毛筆所繪，商羽也能理解，但用指肚就太過神奇了。
指肚能沾染多少汁液？
寥寥兩三秒，指肚汁液就會消耗一空。
寬寬扁扁的的指肚如何控制粗細曲直？
這可是指肚，連筆都不是。汁液多了會落，汁液少了，無法書寫，不要說粗細，就連曲直都很難控制。
“大巫做到了。”
商羽忍不住的屏住呼吸。
爲陶罐裏的汁液驚歎。
指肚沾染少許黑紅色粘稠汁液，汁液不落，還足足可以支撐不停歇的書寫十餘秒。
爲大巫的控制力驚歎。
指肚畫出的直線筆直，曲線均勻，令人歎爲觀止。
這還不是最令商羽震驚的。
圖案的直線筆直，曲線均勻只不過是精緻，是技法，可以熟能生巧，勉強理解，但細細觀看直線，曲線走過的位置，會發現一個令人萬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事情。
“穴位？脈絡？”
秀兒面部的圖案很像是經脈穴位圖。
細看直線，曲線，會發現它們是面部一個個穴位連接形成的。
商羽對人體穴位分佈並不是很清楚，他只是知道一些的，如眉心的印堂穴，鼻翼的迎香穴，鼻頭的素髎穴。還有上學時練習的眼保健操中涉及的攢竹穴，四白穴，晴明穴等等。
雖然不是很多，但足以讓商羽判斷大巫不是在“鬼畫符”，他是有目的在畫。
“他是沿着穴位畫，還只是古老傳承的固定模式？”
商羽細細的琢磨着。
大巫勾勒的穴位圖案存在一個很令人好奇的問題。
大巫是知道穴位位置，然後一一連接成線，勾勒成穴位圖。還是直線，曲線等等凝聚出的圖案是固定的，是世代相傳下來的，大巫不知道穴位，只知道圖案。
若是圖案，還可以理解。人最初治療自己，就是通過打擊，熱燙等等方式，刺激人體某些穴位，從而減輕或者治療一些疾病。
在認知落後愚昧的時代，人不能準確定位這些穴位，便採用“畫符“的方式，擴大定位穴位的面積，從而將這些部位記錄下來，形成一種治療手段。
這很正常，就像人運動後腿部痠痛，普通人不懂穴位按摩，但使勁拍拍腿部總會有些作用。這是以大容，效果不佳，但總有一些效果。
“畫符”就是以大容。
若非如此，而是他們已經準確定位穴位，就太令人驚奇了。
穴位脈絡認知，可不是一人一力能夠完成了，因爲像穴位，脈絡等等到不是由技術手段得出的結論，而是由無數人通過內證的方式體悟出來的。
簡單的說，穴位脈絡是由果推出的因，
“到底前者，還是後者？”商羽眉頭緊皺，但不過數秒，又鬆開了，他曬然一笑。“真是笨了，問問不就知道了。”商羽習慣一切靠自己思考了，倒是忘記大巫可以交流。
如今他不懂，可以問。
“結束了問問。”
醫牽扯着秀兒，因此醫是商羽最牽掛的事情。因爲商羽不懂醫，他只能做的尋醫，知醫，伺機推動醫學的發展，然後反哺給秀兒。
商羽默默的看着大巫。
大巫停止了面部穴位圖的勾勒，心的將陶罐放好，然後深吸一口氣，手指開始在面部沿着勾勒的圖案遊走起來。商羽觀察着秀兒的面部反應，發現大巫的力道有重有輕。
“不用問了，知道穴位。”
觀察大巫的力道，商羽瞬間確定了大巫肯定知道穴位。
大巫的手指沿着黑紅色線條遊走時，非穴位的位置力道很均勻，一旦遊走到穴位，力度就開始改變，或輕或重，處在變化之中。
顯而易見，大巫在按壓穴位。
“這算是什麼？針？灸？按蹺？導引？”
商羽眼睛微微睜大。
中醫六大醫術分別是砭，藥，針，灸，按蹺和導引。
藥即湯藥。
砭即砭石療法，即大巫手裏的黑石。
針，灸即常言的鍼灸，實際是兩種，針和灸。針以針刺穴位治療。灸以艾葉等製成艾炷或艾卷，燒灼或燻烤人身穴位，進行治療。
按蹺，分爲按和蹺。按即用手，蹺即用腳，通過推、拿、按、摩、揉、捏、點、拍等多種手法作用與病患體表，從而達到疏通經絡、祛邪扶正、調和陰陽的效果。
導引，即養生術。後世人耳熟的五禽戲、太極、八段錦等等便是導引術，簡單的說就是呼吸運動和肢體運動。
那大巫現在算中醫六大術那一種？
“都不是！”
商羽的心臟猛然的一緊，好似被人攥着一樣，令他有些無法呼吸。
太令人震驚了！
活了！活了！
秀兒面部的黑紅色線條歲大巫的按壓，突然微微發亮。黑紅色開始漸漸的向着紅色變化，猶如一條條紅色血脈趴在秀兒的臉上。紅色血脈中血液川流不息，隱隱好似有波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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