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海就醒了,醒來就發覺妻子睜着一雙紅腫的大眼盯着他看,他心疼地伸手撫摸她的臉,“你一夜沒睡?”
陸玲微點頭,“你的臉怎麼回事?”
張海神色一僵,放下撫摸妻子臉龐的手,“沒事!”
陸玲知道他不想說,夫妻多年,大概她還不是他能真正坦白心跡之人!陸玲自嘲地微抿嘴脣,“張海,我們離婚吧!”
“怎麼又說這個話題?”由於睡眠不足還昏昏沉沉的腦袋,在聽到陸玲的話後,猛然清醒,他眉頭緊蹙,“昨晚我們討論過這個話題,我們說好不離婚的。”
陸玲:“昨晚我想了一夜,我們還是離婚吧,我是認真的。”
“爲什麼?”
“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你的,我的,你媽的,還有別人的。”
這個別人當然指的是他的外面的女人,張海明白,“陸玲,我並不否認,我確實出軌了,但那些女人,我沒一個是認真的,在我心裏,只有你纔是我的妻子,你別多想。”
“那你愛我嗎?”如果一個男人真愛一個女人,是不會出軌的,只有愛的不純粹的男人,纔會出軌。
張海明顯一愣,而後伸手揉着妻子的腦袋,“傻瓜,多大的人了,還把愛不愛這種話題掛在嘴邊,羞不羞?我要起牀上班去了,你別再多想,沒人能分開我們的。”
瞧着丈夫起身走進衛生間的背影,陸玲失落了,丈夫沒給自己答案,但她自己給了:他不愛她。
每個人都有炙熱的初戀,初懂人事時,都有神聖的一段感情,陸玲不知道,張海心中,那個神聖的女人是誰?
他不愛她,不愛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不愛他外面的情人,是他從未真正愛過?還是他隱藏的好?
陸玲覺得自己從未讀懂這個是她丈夫的男人。
他不同意離婚,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痛苦,慶幸這個家,仍是她的避風港;痛苦莫過於,這樁婚姻帶給她的持續的折磨。
起牀後,她沿着山莊內的小河散步,隨後坐在岸邊的石凳上出神,想她的婚姻。
今日天氣不好,星星點點的下起小雨,細小的雨點落入水中,激起圈圈漣漪,宛若平靜的心湖,投入巨石。
這讓她想起自己純真的感情,那個打動她心扉的男人,----孫聳。
可這段感情無疾而終,隨着她踏入俞城、嫁人,孫聳這個人,與她,已經遙不可及。
他現在會在哪?
他神出鬼沒地出現了一瞬,又消失了,好像從沒出現過。
陸玲對他的身份,對他的事業,做過多種忖測,但沒人告訴她結果。
不擔心的假的,如果他不曾出現過,或許她真不擔心,但他出現過,出現就罷了,又消失了,卻引得她牽腸掛肚。
如果她不來俞城會怎樣?她們二人最終會結婚嗎?
她想她大概會嫁給他,在南陽那個小地方種着田養着羊,身上永遠脫離不了鄉土氣息,卻田園詩畫,沒有現在這般痛苦、難捱的日子。
她現在才覺得,如果沒有走出故鄉那方淨土,沒有現在這種種經歷,那種單純的鄉間日子,何嘗又不是一種幸福?
一方陰影籠罩,陸玲擡頭,樊錦堃撐着傘,站在她旁邊,而傘的大部分,遮着她身上。
“你有很重的心思。”樊錦堃語氣篤定。
“我在想,如果我沒有來俞城,今天的生活會是怎樣的?”
“如果你沒來俞城,你會後悔你沒來俞城!”
“嗯?”
“人永遠對未知的事,充滿美好的幻想,我猜想,當初決定來俞城,應該是你經過深思熟慮後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又何必後悔?”
“你的生活過得很糟糕?”
陸玲不語。一會她擡頭,問樊錦堃,“你呢?你因何而來?”
“爲你!”
陸玲再次不語。
樊錦堃坐到她旁邊,“對我的答案,你似乎並不驚奇。”
陸玲,“我不開玩笑。”
樊錦堃:“這不是玩笑,是一個男人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爲了樊子怡?”
“孩子是父母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我的全部,不限於她。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只想告知你知道,第一次見面,接觸到你憂傷的眼睛,讓我有了守護的慾望。你可能不知道,你故作堅強的眼神,有多麼地令人心憐。”
“可你忘了,我已婚,有守護的人。”
“那不是一個能讀懂你的男人,或者說,那是一個不夠愛你的男人,你覺得,你們的婚姻,還能維持多久?”
“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既然你覺得你能讀懂我。
“一個困在圍城內,折斷翅膀的女人。”
陸玲靜了一會,站了起來,面對樊錦堃,“既然已經摺斷翅膀,又如何飛得出圍城?”
她說完轉身離開,身後傳來樊錦堃的回答:“城破當然就出來了。”
陸玲聽後腳步一頓,但還是沒有回頭地走了。
回到家中,婆婆閔女士來了,見到她,陸玲不奇怪,她如果不來,她才奇怪。
“你立即與小海離婚!”閔女士很直接,見到她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命令式的。
“爲什麼?”
“劉燕懷了小海的孩子,他們要結婚,你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沒資格還做我們張家的兒媳。”
“未婚先孕,破壞別人家庭,沒有道德的小三,您就巴不得她進門?”
閔女士面色難堪,但她強勢慣了,“那也比你生不出孩子強。”
“我是生不出孩子嗎?”陸玲脣角勾起,“以前我很傷心,覺得留不住他,但我現在很慶幸他走了,因爲你們張家不配擁有他!”
“你?”
“他走了的好,走了的乾淨,因爲他預知到有您這樣的祖母,張家就不是他投胎的福地,他根本不屑來!您這輩子還想堂堂正正的抱孫子,您做夢!您這樣的女人,也只有張海外面的私生子,稀罕叫您一聲祖母!”
“我怎麼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抱孫子了?只要你跟小海離婚,劉燕就能生出我堂堂正正的孫子。”
“你做夢!我不會跟張海離婚的,那女人,永遠只能是個小三,那女人的孩子,永遠只能是個令人唾罵的私生子。”
“你?我不會讓你佔着小海媳婦的位置不放的!”
“我就佔着了,你能怎樣?”
“我現在就去找小海,讓她跟你離婚!”
“您慢走,不送!”
閔女士氣極,拎着包匆匆出門,步伐急促,陸玲見狀,在後提醒:“您小心,走得太極,可別摔了!骨折剛剛好呢。”
一聽骨折,閔女士果然身體一僵,接着倏地回頭,狠狠瞪着陸玲,目光猶如碎了毒的劍。
陸玲根本不介意觸怒她,見狀反而笑了,“您小心別把您的眼珠子瞪出來,瞪出來了,我一會還要費心給您裝進去,萬一裝錯了,或者碰着、傷着,您就再看不到您的孫子了,他還沒出生呢!”
閔女士氣的渾身發顫,她伸出手指指着陸玲,“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才允許你這個忤逆的女人進門!”
閔女士匆匆走了,陸玲得意地笑了,笑着笑着,淚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