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祕書給他送來午餐，在桌上攤開後退出。
“夏祕書？”
“張總，有事？”
“一些私事，如果不介意我囉嗦，坐下聽聽，能給點意見、建議的話，我會很感激。”張海的祕書，陸玲上次闖他辦公室的時候，見過，是個三十多歲，成熟、穩重的女人，張海很看重、信任她。
夏祕書聞言，遲疑了一下，關上門重新走了回來，“張總信任，言無不盡。”
張海點頭，示意她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夏祕書坐下後，他卻爲難了，雖然他的事情，大部分都隱瞞不了這位整日工作在一起的祕書，但真要他說出來，還真難以啓齒。
中國有句老話，叫“家醜不外揚”，現在他要對人破析自己的家庭、婚姻、甚至他自己這個人，覺得爲難。
他不開口，夏祕書反而思量着出聲了：“張總是想離婚嗎？”
如張海所想，夏祕書對他的事情很瞭解，況且，劉燕與他母親剛纔還來過，夏祕書不難猜出張海如今面臨的困境。
聞言，張海猛然擡頭，接着又挫敗地低下，他抽出一支菸點燃，吸了一口後，吐出菸圈，否認，但語氣篤定：“不，我不想離婚？”
“那張總愛自己的妻子嗎？”
張海一愣，包括妻子在內，這是第三個人問他，愛不愛妻子？“生死契闊談不上，但，愛。”
“那張總出軌的原因是什麼？”夏祕書接着追問。
張海想了一下，“大概誘惑吧！與姜律萍，完全是受了誘惑。”生意場上，逢場作戲，那晚在場的每個男人，都叫了額外的服務，他順應衆意，況且那個女人他看着不錯，推遲不過就接受了。
當然姜律萍後來生了自己現在的兒子，但他當時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雖然他知曉妻子很可能不會再懷孕了，他們很可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現在，他感激這個孩子的到來。
張海接着很快狡辯道：“我這人其實在私生活方面，很淡，我們之間，很少；但與劉燕，完全是被逼的，被算計的。”
“那張總現在困惑的是什麼？”
“劉燕懷孕了，我母親逼着我娶她，但我不想離婚。”
他一句話涉及情人、妻子、母親，以及他自己四人，而且彼此之間關係複雜。
夏祕書當然瞭解張海的妻子與母親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母親因不喜兒媳婦挑唆兒子離婚另娶自己相中的姑娘，站在他母親的角度，似乎也不難理解。
夏祕書是久經婚姻的女人，當然瞭解婆媳之間那點關係的複雜程度，但這，主要還是看男人的態度，男人維護妻子，妻子的日子才能好過；男人如果維護的是母親，妻子日子就艱難了；還有男人態度中立，軟弱，那就是婆媳的對決。
如張海這種情況，他應該是中立的，所以最終導致母親與妻子的矛盾激化了，現在纔想居中調和，已經晚了。
婆媳矛盾勢如水火，他維護一人，必傷另一人。
但如今，他必須要做出選擇了，選擇妻子？還是母親？
夏祕書嘆息，男人，爲什麼要到了臨終抉擇的時候，才意識到妻子的好？爲什麼不能從走進婚姻的那一刻起，就好好對妻子呢？
“張總想過嗎？”
“嗯？”
“劉燕是一個各方面條件都特別出色的女人，想找丈夫，選擇的餘地很多，但她爲什麼偏偏賴上了張總您這樣一位已婚男人？”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聽了夏祕書的話，張海忽如醍醐灌頂。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張總可以去查，說不定能有什麼收穫。”只要張海能找出劉燕靠近他的目的，就能說服母親不再相逼，他就不必與妻子離婚，問題也就解決了。
“我明白了。謝謝。”
“張總？”
張海詢問地看着她，知道她還有話說。
“男人，總能會爲自己的出軌，找出無數的理由，但這些理由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們傷害了自己的另一半，而且你們無法體會妻子知情後，那種徹骨鑽心的痛。或許出軌的男人會愧疚，但他們的愧疚與妻子的痛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張總既然不想離婚，就應該對妻子坦白，並決心改過。女人，不是瞬間就能斬斷對男人的感情與依賴的，你的妻子或許現在正處於痛苦中，你應該趁現在她還沒有斬斷對你的情義之前去挽回；如果等她對你徹底死心了，那就什麼都晚了。”
“還有，”
“你說。”
“女人嫁給一個男人，總想白頭到老，依附一生的。你的妻子千里迢迢，隻身一人嫁在俞城，沒有任何依靠，在家庭矛盾中，她處於弱勢地位，”夏祕書觀察着張海的反應，見他沒有反感，接着道：“你的母親，做的實在過了；而你，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並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保護她周全。你是不願呢？還是做不到？”
張海果真臉色難看，夏祕書卻不因他臉色難看而住嘴不言，“如果你是做不到，那麼情有可原；如果不願，不如就此放手！”
“不可能！”張海立刻否決。
夏祕書莞爾，笑了，“張總，你對妻子不肯放手，是不是因爲已經愛太深了而不自知？”
“不可能！”張海再次否認，否認的太快，自己都覺得可疑。
“呵呵，”夏祕書真笑了，“張總是明白之人，當然清楚自己的感情！”她笑着退出他的辦公室。
張海坐着猛吸菸，不願承認，他不與妻子離婚，是因愛她太深。
他從來就不是感情激烈之人，對愛的程度，自信控制的很好。
可除此解釋之外，還有什麼原因呢？
他頂着被劉莽脅迫的巨大壓力，不是不知會給自己的事業帶來滅頂的災難，但他情願被脅迫，也不願提出與妻子離婚。
況且，他剛纔還把劉燕惹惱了，不但惹惱了，還拒絕去哄慰。
惹惱了劉燕，等於惹惱了劉莽，他不懼嗎？
當然懼！
但他就是不想離婚，情願被劉莽毀了事業，也不願離婚！
自問，能爲妻子做到這一步，不是愛太深又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