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從年年身後的樹上飄了下來，傳進了年年的耳朵。
年年腹誹了一下西米爾今天的嘮叨，好在這個人還知道壓低聲音，基本確保了在場的生物裏只有她能聽見……？
年年面色不改，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看着前方不遠處的灰色巨狼。
那灰色巨狼腹部依然有血珠滴滴答答地落下，原本還能連成一小串，漸漸地旁人只能看到幾顆飽滿的血珠慢慢滲出，啪嗒一聲落到草葉上。
傷口已經在癒合了。
不僅僅是年年看到了，子墨和其他人也看得出這頭狼腹部的傷口恐怕已經快要癒合消失了。
有幾人不解地看向了年年，似乎是在詢問她爲什麼不一直躲在樹上偷襲弄死這頭狼，卻偏偏要跳出來暴露自己。
“你的箭不會是無窮無盡的，”那頭灰色巨狼開口說道，面向年年，“在殺死我之前，你的人會死得更多。”
年年微微一笑，願意開口就是好兆頭。
她的右手一直捏着腰間箭筒裏一隻骨白色的箭，只不過在斗篷的掩護下，旁人只會看到她正單手掐腰站着，又傲氣又得意。
“我的箭雖然不是無窮無盡的，但是，”年年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我可是有援助的。而且——”
“我的人？”年年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生物，“我的人還在樹上呢，這些人可跟我沒關係。”
灰色巨狼扭了扭脖子，它記得之前那個拿刀劃傷了它眼睛的男子也說過，樹上的人跟他們無關。
所以當真是兩路毫無關係的人？
“那你爲何要屢次救下他們的人？”光是子墨就被年年救過兩次了，更不要說他那些被冰牆保護起來的兄弟，還有第一個狼口遇險的狗芽。
“順手唄！”年年聳肩，“好歹也是同路的，能救爲什麼不救？”
“當時你若是一個人離開這裏，我是不會去追的，也不會命令我的族羣去追。”灰色巨狼再次出聲，依然在質疑年年出手的動機。
“我知道啊，可是那樣的話，”年年擡起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樣，“我的良心可能會有點憂鬱啊。”
隨着她的右手擡起來的，還有一隻被她抓在手心裏的白色骨箭。
在年年把右手從斗篷裏露出來的時候，灰色巨狼的雙眼就同時聚焦在了她手裏這隻細長的骨白色箭矢上，目光裏隱隱有些忌憚和不安。
“喂，這個不能亂用！”西米爾的聲音又悄悄地傳進了年年的耳中，“看到的人太多我們不好解釋，你要是不想被當做bug給處理掉的話，就別在人前用那兩種箭！”
……
年年非常想一箭飛上去把西米爾給射下來，她還不能確定這些妖狼會不會聽見西米爾的話，萬一這些話被聽去了，她還怎麼施加武力威懾？
“你放心吧，除了你沒人能聽見我說話。”大概是感受到了年年的怨念，西米爾悄悄地接上了一句，“你沒見過這種妖獸吧？這些是稚鬼妖狼，聲音似幼獸，行動似鬼魅，子墨的人運氣還算好，這些妖狼應當已經覓過食了，所以纔會有興致戲耍一下他們。”
不久前和九色登仙鹿打交道的經歷，以及妄自猜測所帶來的慘痛後果，都教給年年一個十分重要的交流原則——尤其是與這些妖類交流時——那就是有話直說。
與其自己猜來猜去倒不如直截了當地問出來。
果然這巨狼很是習慣年年這種交流風格，一點也不含糊地答道：“我們只是在例行巡視領地，見到陌生面孔自然要驅逐出去。”
“驅逐？”子墨忍不住開口道，“你當時可是要留下我們一半的人給你們做口糧！”
“從我們的領地穿行自然要繳納過路費，”那巨狼也轉過了頭，看着子墨，“我以爲你們人類會很熟悉這種情況。”
已經立志要投身於土匪事業的子墨頓時無言以對，他先前畢竟也已經打着收“過路費”的旗號滅掉了十幾隊進山的玩家了。
這是報應？子墨很不想承認這一點。
年年也想到了子墨那個囚龍寨似乎是有些不良前科的，搖着頭說道：“殺人者人恆殺之啊。”
隨着年年的這一句話出口，一連串冰塊碎裂的聲音傳來，六個提着刀的男子幾步就跑了過來，與這邊的人匯合：
“兩邊的冰牆要塌了！要不要讓那個誰再——”
他們六人突然看到了好整以暇的年年，把後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你看，”年年對着灰色巨狼攤手，“他們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在見義勇爲啊。”
五十多頭妖狼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年年和子墨一行人，又悄無聲息地圍在了自己首領的身後，若不是聽到了些微草叢被撥動的聲音，就連年年也沒有察覺到它們的移動。
“既然如此，你可以帶着你的人離開。”那灰色巨狼跪坐在了地上，看樣子是不打算貿然出手了，“但是與你無關的人要留下來。”
那灰色巨狼身後的狼羣也齊齊坐了下來，只是虎視眈眈地看着子墨等人，一點也沒有要把注意力分給年年一點的意思，儘管年年纔是真正地殺死了它們其中一隻同伴的人。
除了最開始被年年一箭釘中後腦的倒黴狼，剩下的狼羣多是受傷，雖然輕傷重傷都有，但是都還不至於送了命。
“多謝。”年年很是恭敬地答了兩個字，隨後就拋出了一個問題，“那要怎麼樣你才願意把這些人也放走？”
“不用如何，我只是在收取例行的過路費而已。”
年年側首看向了子墨，問道：“要不你就把費用給繳了算了？”
“用什麼繳？”子墨的臉色不太好看，“金銀？法寶？衣服鞋子？還是用人命？”
年年又去問那頭灰色巨狼：“你們還喜歡別的什麼東西嗎？”
那頭灰色巨狼的目光卻是一閃，像是發現了什麼。
它站了起來，向着年年的方向緩緩而行，在距離年年五米有餘的位置停了下來，看着有些警惕的年年問道：
“虞桃如今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