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笙覺得,這種高調實在不是時候。
她心急如焚,打電話給嶽南山,不出所料,昨晚對嶽南山吩咐的事情,蘇應衡已經知道了。
頹然地將手機扔在旁邊,艾笙抹了一把臉。
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梁一瑩本就對蘇應衡的一舉一動格外注意。
可能昨晚嶽南山動作之前,她已經知道了吧。
艾笙心裏開脫道。
腦袋正一片亂麻,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接到梁一瑩的電話,艾笙心裏發緊。
“恭喜蘇太太,終於有了孩子”,梁一瑩說話有些含糊,像是喝醉了。
這個女人不正常纔是最正常的狀態。所以她一開口,就會有種恐怖片的效果。
艾笙手指攥緊了被角,“謝謝”。
“和自己的仇人,有了孽種,滋味不好受吧”
艾笙視之珍寶的孩子,在梁一瑩的嘴裏卻是“孽種”。
冷意在艾笙眼底氾濫。
但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艾笙深吸一口氣,“我早晚會離開蘇應衡,總得有個籌碼在手裏”。
“是啊,這個孩子就是最好的籌碼”,梁一瑩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語。
她聲音很輕卻讓艾笙頭皮發麻。
早知道這個瘋女人包藏禍心,但親耳聽到她打孩子的主意。艾笙心裏像燃着灼人的焰火。
很快,梁一瑩掛斷電話。
艾笙像打完一場仗,額頭上一層冷汗。
下樓之後,看見蘇應衡還在。
他聽見腳步聲,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和煦地問道:“起來了”
每次和梁一瑩打過交道,都有種耗盡心力的感覺。
艾笙不太想說話,悶悶點頭。
蘇應衡凝神掃了她一眼,心裏的希望漸漸熄滅。
對外公佈她懷孕的消息,就這麼讓她難受
還是如他猜想的那樣,她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孩子
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蘇應衡轉身,率先進了餐廳。
飯間,兩人誰都沒說話。
都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蘇應衡有個早會,本急着出門,在沙發上等了半天,沒等到她軟聲道別。
他心裏冷嘲一笑,是啊,連對孩子的態度也有待商榷,更別是對他。
蘇應衡滿身寒氣地起身,很快出了門。
“嘭”的關門聲,才讓艾笙把意識從發呆中拔出來。
她看向窗外,線條流暢的黑色汽車已經遠去。
艾笙坐在原地,很想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能逃避一時半會兒。
但客觀條件又不允許。
她煩躁地扒了扒頭髮。
有的人不能喝酒,有的人卻能買醉到底。
郊外私人別墅內,梁一瑩拿着酒瓶,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
“哈哈哈我的兒子死了,蘇應衡卻有了孩子,老天爺多麼不公”,梁一瑩指着天花板,破口大罵。
“他把我兒子逼到荒無人煙的赤洲島,自己卻抱着老婆逍遙可憐我的小羽,一個人孤零零在地下,會有多恨呀”,梁一瑩臉上的妝花得不能看,配上尖利的嗓音,如同厲鬼。
“蘇應衡他憑什麼他該死”,恨意很快將她的理智泯滅,梁一瑩胸口劇烈起伏,“嘭”一聲,將酒瓶扔在牆壁上。
玻璃碎片四濺,酒水也潑在地毯上,一片狼藉。
她站在原地大口喘氣,像條瀕死的魚。
艾笙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勢必會刺激到梁一瑩。
所以不能坐以待斃。
想了想,她打了個電話出去,和人約定好見面地點,換了衣服就出門。
沒叫司機送,她自己出去招了出租車,到了一條很有民國風味的小巷子裏。
順着巷子往裏走,盡頭是一家茶館。
老式茶館,每個細節都很有味道。
艾笙卻沒心思欣賞,徑直去了定好的包廂。
由侍應生領着到了門口,就看見眉眼清俊的男人正悠閒品茶。
一舉一動,貴氣十足。
艾笙沒想到池宇盛來得比自己還早。
“蘇太太,好久不見”,池宇盛還是一貫地人面
獸心。
艾笙把包廂門關上,坐到他對面的茶几前。
“孕婦體燥,喝清茶最適宜。我特意點的鐵觀音”,池宇盛補了一句。
說實話,池宇盛斟的茶,她不太想喝。
他們連人都敢綁,什麼事做不出來
像是看透了艾笙的顧慮,池宇盛壓低嗓音說:“蘇太太不會是怕我下毒吧”
雖然謹慎,艾笙也知道池宇盛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畢竟她還有用。
爲了能儘快結束廢話,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清香。
“還沒恭喜你呢,蘇太太,即將爲蘇家添丁”,池宇盛語氣怪怪地,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對方不懷好意,一提到孩子,艾笙就不禁揪心。
她垂下眼,掩飾眼底的防備,苦笑:“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但也正是時候”。
“哦”,池宇盛很樂意聽她繼續說下去。
“蘇應衡讓我家破人亡,於情於理,我都不想繼續跟他在一起。但有件事還沒辦完,所以還得用這個孩子同他周旋”。
沒辦完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兩人都心知肚明。
取得競標低價,打擊蘇應衡的同時,又讓池宇盛在商場上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所以這個孩子是最好的盾牌,進可攻,退可守”,艾笙面無表情地說道。
池宇盛帶着穿透力的目光在艾笙臉上打轉,最後嘖嘖嘆道:“最毒婦人心”。
“我們家因爲誰才走到今天在一步,我每時每刻都記着。即使我忘了,去世的母親也會在夢裏用鮮血來提醒我。不管怎麼樣,我要給父母一個交待”,艾笙眼裏閃着光,清媚的五官帶着堅毅。
悔恨在她眼底交織成憂鬱和痛苦。
她的側影,帶着孑孓的瑩光。
很孤獨,也很美。
池宇盛有一霎那的閃神,見艾笙看過來,連忙低頭喝茶掩飾。
他們誰都沒有把事情說破,但利益關係卻理得很清。
等池宇盛離開之後,艾笙盯着花瓶裏的百合出神。
但願池宇盛的野心夠大。
剛跨出包廂,就聽見中間走廊一陣嘈雜。
要躲避已經來不及,很快,幾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已經走進視野當中。
“咦,艾笙也在”,溫序率先出聲,又看了一眼蘇應衡。
蘇應衡當然不會樂觀地以爲艾笙是專門來這兒找他的。
肯定是約了人見面,剛準備走。
蘇應衡示意溫序幾人先去包廂,自己走到艾笙面前。
“這麼冷的天,和誰有約”,蘇應衡看似漫不經心地問。
他往艾笙背後的包廂裏掃了一圈,看了眼牆壁,眼眸沉下來。
這家茶館不僅歷史悠久,還很特別。
牆壁上掛着茶包,裏面裝着茶葉。
如果對這日的茶滿意,就取一個茶包走。
如果哪天茶包都被取光,老闆會樂得合不攏嘴。
茶包有個特點,男女的包裝不一樣。
艾笙他們這間包廂牆壁有兩個茶包,一粉一藍。
看來他們都沒記得拿茶包。
重點是,和艾笙約會的,是個男人。
艾笙見他繃着臉,心裏發虛,含糊應道:“就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
“不太熟,也不重要”,如果可以,她巴不得離池宇盛這枚炸彈遠一點。
蘇應衡卻覺得她在說謊。
不重要,又何必冰天雪地地出來一趟。
她開始有事情瞞他了
心裏像開了個洞,空得讓人失重。
看他臉色不對勁,艾笙趕忙轉開話題,“你和溫序他們,過來喝茶”
蘇應衡心不在焉地點頭,“他們喜歡這裏的小喫。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艾笙見他要送自己出門,忽然想到她是坐出租車來的。
要是被蘇應衡發現,他肯定會起疑。
於是趕緊挽住他的手臂,“等會兒和你一起回吧,剛剛只喝了杯茶,不知道這兒還有點心”。
蘇應衡心裏放鬆了一點。只喝了一杯茶,看來她和今天的約會對象並沒有相處多久。
見他不吭聲,艾笙想到今早喫飯時,凝固的氣氛。不由忐忑地仰頭:“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她不確定的語氣,讓蘇應衡心裏一揪。趕忙答道:“嗯,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