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安撫桑桑，我還特意給他講了會兒故事。
其實也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不管我怎麼告誡自己不要再多想，卻還是忍不住猜測，樓下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周爺爺和周大哥他們會和周勳說什麼，周勳會不會相信他是周家的三少爺，他會留下來嗎？
還有，他那個新婚妻子會怎麼安置？
他知道我和桑桑的存在嗎？他會怎麼選擇？
我胡思亂想着，講故事的時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桑桑非常乖巧，不吵不鬧，聽了一會兒故事便睡了過去。
我揉了揉哭得痠痛的眼睛，打算跟着上牀休息片刻。
至於樓下是什麼情況，我暫時不想去猜測。
過了大約十幾分鍾，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
桑桑動了一下，大概是被吵到了，我連忙輕輕地拍撫他的小胸脯，道：“沒事，乖，繼續睡。”
隨後我便起牀去開門。
原本以爲是傭人叫我下樓，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周勳。
我整個人愣在那裏，忘了反應。
周勳低低地道：“我可以進去嗎？”
依舊是我熟悉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成熟男人的性感。
因爲站得近，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薄荷清香，依然是我熟悉的味道。
只是……他的眼神，卻讓我覺得陌生極了，那裏面帶着濃濃的疏離，讓
我眼眶一陣發酸，但我不想被他看出來，便生生地忍住了。
他站在門口，靜靜地望着我，顯然在等我的答案。
我猶豫了幾秒，退開身子，讓他進來。
他進門後，並沒有四處走動，也沒有四處打量，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我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但屋子裏太安靜，安靜得讓我有些心慌，我舔了舔嘴脣，隨意找話題道：“你……你回來了就好……”
可除了說這種客套話，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如果他沒有失憶，如果他還記得我，我可以不顧一切地撲入他懷裏，訴述我對他的思念，訴說這半年來我的痛苦和難過。
但他眼睛裏沒有一絲情意，如今在他的心裏，我就是一個陌生人，我就算再怎麼激動，再怎麼想他，也不能不管不顧地抱着他哭。
我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拼命地忍住心底翻騰的情緒。
周勳也沒有做聲，只是繼續用那雙如墨的眸子望着我。
他眸光深邃，裏面有我的倒影。
我心頭愈加發苦。
從前他看我的時候，裏面滿滿都是愛，他說過他只愛我，所以眼裏心裏都只有我……
現在呢？
這是一雙我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裏面雖然依舊有我的倒影，卻再也沒有我爲之沉溺的感情。
過了不知多久，他緩緩開口道：“我失憶了。”
我回過神，和他對視，輕輕點頭道：“我聽說了。”
乾巴巴的對話，也不知道他想和我說什麼，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說什麼……
我愣住，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
他有了一個懷着身孕的新妻子，我以爲在見到我後，他會迴避這個問題，可他……他竟然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了。
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垂下眼瞼，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道：“嗯……”
他低沉的嗓音在我頭頂再次響起：“我也聽大哥……大哥他們說了，我……我很愛你。”
我腦袋垂得更低，沒有回他。
說實話，在聽見他說很愛我的一刻，我心裏是委屈的。
他所說的愛我，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知道我們經歷了許多的誤解和苦難才心意相通。
我沉默着，周勳也沒再開口。
房間裏安靜下來，我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如果是以前，我不高興了，又或者我情緒低落，周勳都會立刻將我抱在懷裏，會溫柔地哄我。
可現在他只是站在我對面無動於衷。
明明我們的距離很近，我也能聽見他的心跳，可他就是沒有安慰我的意思。
我頓時委屈極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爲了避免被他發現，我努力吸着鼻子，又用力眨眼，想把眼淚憋回去。
他忽然道：“你哭了嗎？”
我一怔，沒做聲。
他低聲道：“你……你別哭了……”
我沒搭理他。
他曾說過會永遠愛我，也曾說過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可他違背了承諾。
我被他遺望了，心裏委屈，難道連哭的權利都沒有嗎？
想到這裏，我的眼淚掉得更兇。
他靜了幾秒，突然又道：“聽見你哭，我……我也很難受。”
我呆住，愣愣地擡起頭來，看向他。
他用拳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道：“這裏，難受。”
我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嘩地掉下來。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是忘了我嗎，看見我哭，他怎麼會難受？
我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念頭，卻又不敢仔細往下想，怕自己自作多情。
他似乎是很詫異我爲什麼哭得更兇，臉上露出無助的表情。
這副樣子，像極了以前我無理取鬧時他的反應，無奈又寵溺。
我不由得想，或許，他潛意識裏，還是在意我的？
突然之間我便想通了。
不管怎麼樣，他還活着就好，還能站到我勉強說話就好。
哪怕他忘記了我，哪怕他和別的女人發生了關係，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忽略不計。
更何況他現在見到我，還是有潛意識的反應，甚至會因爲我哭而感到心疼……
我已經很滿足了。
他還在束手無策地望着我，幾次張口，似乎想安慰我。
但可能是因爲記憶中沒有我，他對我還是有一份生疏，所以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做。
我輕輕笑了，用手背胡亂地擦掉眼角的淚，道：“你……不用有負擔……”我頓了頓，道，“你能活着，我就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