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不相信,又急切地道:“是真的,只要你活着就好!”
在他失蹤的半年裏,我每天都在祈禱,只要他活着。不管什麼事我抖願意承受,哪怕是讓我減壽,哪怕是他被秦雪曼囚禁,我再也見不到他……
雖然我沒預料到他會失憶,雖然現在的情況複雜了些,但我仔細想想,確實也是開心的,因爲他還活着,還能站在我面前說話。
我靜了幾秒,又道:“至於你那位……那位妻子,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你想怎麼安置就怎麼安置……”頓了頓,我又強調,“真的,不管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接受……”
他還是沒有做聲,眸光幽幽沉沉,在房間裏昏暗的光線裏顯得尤爲明亮。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他這雙眼睛好像把我看穿了,他好像知道我其實是介意的,也知道我在假裝不在意。
我別開視線,不再和他對視,支吾道:“反正……反正我不會逼你的……”
這也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如果他選擇那位新妻子,我可以帶着桑桑離開周家。
但如果他願意留下來,我……我也還是願意接受他,陪他慢慢地把記憶找回來。
因爲我愛他,我能接受他在沒有記憶下的背叛。
當然,如何處理那個女孩子,我暫時還沒想好……
不過說實話,他留下的可能性應該很低,畢竟他都不記得我了,而那位女孩子這幾個月都陪在他身邊,怎麼看都是那個女孩子有勝算。
我低着頭,胡思亂想着。
周勳也靜默着,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好。”
此時外面的陽光快要落山,夕陽照進屋內,我發現他擋住了我的光,而我站在他的影子裏。
他靜了幾秒,突然提步往牀邊走去。
我一愣,趕緊跟上。
他已經走到牀沿,彎腰望着牀上的桑桑,似乎在細細打量。
我心頭忽地一跳。
他的五官和桑桑有些像,橙色的夕陽打在父子倆身上,看起來那麼的融洽。
我不由得想,他現在看到桑桑,會是什麼感覺?
會記起以前的事嗎?
桑桑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會不會有一種冥冥之中的牽引,讓他想起一些事?
可惜我的期望落空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只是打量了桑桑一會兒,道:“聽說我有個兒子……就是他吧?”
我嗯一聲。
他繼續盯着桑桑看。
我囁嚅了下嘴角,忍不住道:“他叫桑桑。”
“桑桑。”男人將這個小名在嘴邊咀嚼片刻,道,“很好聽。”
我沒有告訴他,桑桑名字的來由。
當年我在瑞士的小鎮生下桑桑,而他一直沒來看望過我,甚至連一個問候也沒有。我以爲他不要我了,心灰意冷之下,便用當地城市的名字來做桑桑的小名,就是爲了提醒自己他對我有多冷酷。後來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昏迷,爲了怕我擔心,才讓周家人瞞着我。
誤會解除後,我曾想過要不要給桑桑改個小名,但周勳說就用這個,他說他也是爲了提醒自己以後要對我好,因爲讓我受了委屈,他會告誡自己,往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我不禁在心裏暗暗嘆息。
周勳忽然道:“他和我很像。”
他們父子倆五官確實很像,有時候我看着桑桑,就會想起他的模樣。
只是……他不是不記得我和桑桑了嗎,爲什麼能這樣坦然地說桑桑和他長得像?
轉念一想,他應該已經看過自己和桑桑的驗血證明,已經在心裏接受了桑桑。
他還在望着桑桑,眼眸裏帶着絲絲溫柔,像極了以前他每次抱桑桑時的樣子。
如果不是知道他失憶了,我可能會覺得這就是從前的他。
不過讓我鬱悶的是,他在看我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溫柔,只有濃濃的生疏。
我心裏有點不忿,不由撇嘴道:“桑桑更像我。”
聞言,周勳直起腰,回頭望住我。
在短暫的打量後,他旋即一笑。
笑起來格外英俊出塵,是我最喜歡的模樣。
我的心砰砰直跳。
果然,每次只要面對他,我都會心動,完全沒法抵抗他的魅力。
哪怕他現在根本不記得我,我一顆心也還是會爲他跳動。
但……他爲什麼笑?
難道我剛剛說的話有什麼可笑的地方,讓他止不住發笑?
我有些不高興,隨即想起一個事。
記得有一次我和他在討論桑桑像誰,他說桑桑像他,我說桑桑像我,他沒有反駁,只說了一句——“寶貝,我們這是夫妻相,所以桑桑既像你,也像我。”
所以,他剛剛那聲笑,也是這個意思嗎?
他是不是也想到了夫妻相?
不知怎麼,我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
偏偏周勳眸光幽沉地望着我,像是什麼都看穿了一般,讓我更加羞赧。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緩解自己的尷尬。
他卻先我一步開口道:“那女孩子叫覃曉雯。”
我愣住,心裏忍不住一突。
他突然說起那女孩子……難道他要和我劃清界限?
緊接着就聽他道:“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一怔。
他依舊望着我,輕聲道:“當初發生了一些事……她誤以爲孩子是我的,我怕她想不開,便認下了。”
原來是這樣嗎?
我灼灼地望着他,等着他往下說。
他道:“我沒有碰過她。”
聽見這句話,我心頭莫名一鬆,腦子裏涌出來的第一個反應是,他沒有背叛我。
他頓了頓,道:“我和她也沒有結婚。”
我越發驚詫,同時心裏涌起更多的希望,或許……他最後會選擇我和桑桑,會和那女孩子分開?
哪知他話鋒一轉,道:“但我是有計劃娶她的。”
這句話瞬間讓我燃起的希望破滅。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和我對視着,緩緩道:“你知道嗎,當初我身上中了兩槍,頭部也被石頭撞傷,奄奄一息,是她背了我幾里路,把我送去鎮上的醫院,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