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勳和周母之間的事，我摻和進去只會增加矛盾，於是我什麼都沒說，只輕輕點了點頭。
周勳攬着我往樓梯口走去。
我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就見她正鼓着眼睛，猙獰着臉，透過房門瞪着我。
那眼裏滿是怨恨，甚至還帶着一絲血腥氣，就好像要撲過來將給我給撕碎。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走到樓梯口，我到底還是猶豫了，停下腳，看向周勳，道：“周叔叔，你……真的打算就這麼走了嗎？”
周勳也跟着停下，和我面對面站着，擡手輕輕地撫過我的臉，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絕情？”
這倒不是，因爲我知道周母是在無理取鬧。
而且他也是想試探周母，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料，得了斯德哥爾摩症。
不過……周母剛剛的情況確實不太好……
雖然在我們離開時，有醫生上前讓她鎮定，可……我真怕她會出事。
到時候難受的還是周勳。
所以我拉着他的手，輕聲道：“周叔叔，我知道你不是絕情，你就是對家人太善良……當然這是優點，你千萬不要改……我的意思是，你今天這樣做，並沒有惡意……如果能早點讓婆婆清醒過來，這完全是件好事……但我也怕她怒急攻心，到時候出了事，怪罪在你身上怎麼辦？”
周勳微微蹙眉，沉默着沒有做聲。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咱們可以不出面，但是別離開，先看看婆婆的情況，好不好？”
這是我想過的最適合的方式。
如果周母真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症，那今天周勳的所作所爲會刺激到她，也許會讓她有所好轉。
若是她沒有得這個病，剛剛真的被氣暈了，那到時候周勳也可以去認錯，哄着她，讓她別生氣。
周勳大約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略微沉吟，便道：“好，聽你的。”
他拉住我的手，站在樓梯的窗戶口，望着外面的景象出神。
如今正是寒冷的冬季，窗戶只開了一條縫，但寒風還是透過縫隙吹進來，刮在臉上特別冷。
別墅外面的樹木和草叢被大風颳着，十分蕭瑟。
我感覺現在的心情也和這冬日景象很相似。
估計周勳也跟我一樣的感受吧。
我們並排站着，十指相扣，卻都沒有說話。
走廊很安靜，能聽見周母那間屋子傳來的動靜。
似乎是醫生在和周母說着什麼，周母沒有聲音，也不知道她此時情況怎麼樣。
過了大約一刻鐘，有護士走出來，向我們彙報：“夫人被打了鎮定劑，但是情緒還有些不穩定。”
我暗暗嘆氣。
看來今天周勳一番話，讓周母很受刺激。
只希望她能堅持住，不要真的倒下。
不過……人一旦失去理智，很多事就不受自己控制……也許她真的被周勳傷了心……
周勳對護士道：“知道了，你們好好照顧她。”
他並沒有去裏面看望周母的意思。
等護士離開，他目光投向窗外，神色隱沒在寒風裏，叫人看着就覺得很難過。
過了許久，他才長長嘆息一聲，道：“今天這番話，除了試探她以外，其實也是我的心裏話，我早就想和她說了……”
我有些意外。
他竟然學會了反抗嗎？
要知道當初對周姑姑，他可是一再退讓。
不過……周母的情況其實和周姑姑不太一樣，周姑姑當初僞裝得特別好，雖然也想害我，但並沒有對我下過殺手，周母卻一而再地想把我弄死。
更重要的是，周母還牽涉到劉家，劉家可是害死周爸爸的元兇之一。
而且作爲親生母親，她對周勳三兄弟也太過無情。
估計就是因爲這些因素，這才導致周勳心灰意冷吧。
就聽他低低道：“你說得不錯，我對家裏人總是很好，只要他們不是犯了原則性的錯，我都會原諒。但如果觸及我的底線，其實我也能狠下心……就像姑姑，從前我信任她，並不知道她和周仲儀是一夥的，還慫恿周仲儀來害我爸，要是知道，我恐怕早就處理掉她了……後來她想害你，我也就再也沒有縱容過她……”
在周姑姑找了我幾次茬以後，他確實就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周姑姑百依百順。
我沒做聲，靜靜地聽着他往下說。
他道：“我媽也一樣，如果她只是找我和你的麻煩，我能忍就忍，可她已經害你毀容，還想殺你……我不可能順着她，哪怕她要殺陌生人，我也不會縱容，更何況她要對付的人是你……”
說到這裏，他又沉默下來，
我知道他心裏很難受，摟住他的腰，輕聲道：“我都明白的……你今天的做法是對的，所以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周勳一手摟緊我，一手輕輕地撫着我的頭髮。
我靠在他心口，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他的手指緩緩往下，撫摸着我的臉，道：“其實我根本弄不明白爲什麼我媽會討厭你，要說家世，追溯起來，你也是沈家的外孫女……要說能力，你之前研製出來治療癌病的藥，還有治療肝病的藥，對整個世界都做出了巨大貢獻……我媽她卻固執地針對你……”
我其實從來都沒想過拿自己的研究成果來壓人，因爲這些東西都是爲了人類社會，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榮譽，而是在做一個研究人員該做的事。
但聽周勳這樣說，我忽然也覺得有些委屈。
我研製出來的藥救了那麼多陌生人的命，也算是功德無量，可週母卻要來害我的命……
這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但有什麼辦法呢，周母精神有問題，難道我還能和她較真不成？
就像現在，我非但沒法附和周勳，還要反過來安慰他，道：“沒事的，我雖然有點委屈，但是我不會放在心上。”
我並沒有撒謊，如果我放在心上，那我今天都不會和周勳來這裏見周母，說不定還會逼迫周勳在我和周母之間做出選擇。
周勳親了親我的額頭，正要說話。
突然有護士跑出來，道：“周夫人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