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隆卻跟沒聽到一樣,說完搖了搖頭,“可是沒有啊,我兒沒有回來。”
“什麼時候沒有回來?”凌央走過去問。
“九年了,一去不返。”蕭德隆兩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是先遣隊的?”凌央轉過臉看辻栢杄,對方也走了過來,看着蕭德隆皺眉。
“你這麼小的娃怎麼也知道先遣隊?”蕭德隆動了動,側過臉看着凌央。
“你孩子九年前,是十二三歲?”凌央不太確定地問了一聲,他們當時的隊伍一共五十人,按年齡排了編號,辻栢杄是零四八,她是零四九。
一共只三個小孩,還有一個最小的零五零。
那些大人們有一半以上根本不喊他們三個的名字,只叫代號。或許多數人覺得,這幾個小孩活不到長大了跟他們算帳的時候。
“你認識他?”蕭德隆突然有些激動,說完又咳了起來。
凌央看了一眼辻栢杄,後者點點頭,大概跟她想的一樣。
“先遣隊活了十六個,現在剩八個,我們倆算之二。”凌央回答。
陸霄清了清嗓子,“別,別扯沒用的,你說這裏就好。”
他纔不要聽什麼先遣隊呢,陸霄不想讓凌央又陷入不好的回憶裏。
凌央深吸了口氣,朝陸霄比了個多管閒事的手勢,又轉回來安撫蕭德隆,“你說,說明白了,像你兒子一樣的孩子,我們管。”
蕭德隆還有點懵,愣是盯着凌央和辻栢杄看了快一分鐘,才接受了這個事實。沒錯啊,他兒子當年要是能回來,就該是這個年紀了。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好,我說。”他回過神來,像是不願面對一樣,閉上了眼睛說話,“我離開北郊之時,這個地方就已經歸了蕭家掌管,但我當時傻啊,我以爲養這些孩子是主家的主意。”
“我本就心懷怨恨,又聽信鼓動,便跟着去了霧城奪永晝,要與主家對抗。”
大家氣息一頓,都剋制住了問話的衝動,耐心等着蕭德隆繼續說。
“我當時很是煩亂,取了永晝之後,我逃跑了,並沒有回旁支交代。”
“我去找了董朝,我怨他,所以痛罵了他一頓,他沒有反駁,只是問我這裏的事情。”
“這時我才知道,這裏的營生,是蕭家的旁支,也就是一直在支配我的旁家人在掌控,主家根本不知情。”
“我很矛盾,明知道養這些孩子是不對的,但他們說這是對付主家唯一的方法,他們說這樣的犧牲是有必要的。”
“異變已經發生了,蕭氏世代守着封印裂了縫,夏國正是需要我們的時候。若主家這時崩了,旁支便能取而代之,成爲今後的蕭氏主人。我便可以擡頭了,我受的苦,擔的罪,有人買單了。”
“董朝說我錯了。他說什麼來着噢,人能卑微如螻蟻,不可扭曲若蛆蟲。失了人性再擡起的頭,那也是張鬼臉,只配被啐一口痰。”
“阿梨。”蔣迫把手裏的紙筆塞給午大慶,上前擋了一下又往後退的凌央。
“把小孩子當作戰工具培養的就是他吧?他做的事跟這裏的勾當又有什麼不同?還教起別個做人來了,他配?”凌央回過頭瞪了蔣迫一眼,“你不服啊?”
“阿梨”蔣迫迅速看了一眼周圍,還好這裏大概真的沒有別人。
“別喊我這個名字,誰會用水果當名字?你不把我當人看是嗎?”凌央推開身後的人,“噢,沙姜嘛,我知道了,喫的東西嘛,你們把我們,當成一口喫食罷了。”
“榨乾淨了,也不丟,就放那裏,看看幾時爛掉。”凌央咬着牙擠着狠話,又忽然繼續笑,“哈哈哈,自己先死了,自己先爛了。”
“零凌央,別這樣。”陸霄上前用他最溫柔的語調哄了一句,自己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說不定沒死!”凌央轉過來面對他,雙手突然擡起來扣住陸霄的雙臂,“他躲到幕後了,弄了這個培訓點,繼續散發他的人性光輝。”
“阿凌央,董朝死了。”蔣迫沉着聲音告知。
凌央點了點頭,“死得好啊,他必須死,沒死成,就再死一次。”
“死透了。”辻栢杄也上前一步,拍拍陸霄叫他讓開。
“怎麼,一言不合又要打暈我了?”凌央伸着脖子朝辻栢杄比劃,“來啊。”
見他沒動作,凌央又繼續嗆,“你也是個神經病,跟我裝什麼淡定呢?”
辻栢杄眯了眯眼,擡手放在凌央的脖子上。
雖然是送着脖子讓他打,真的被碰了一下的時候,凌央還是下意識地慫了。她猛地往回縮,可惜力氣太小,直接被辻栢杄掰了回來。
他倒是沒打暈凌央,只是把這傢伙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嗯。”
“嗯什麼嗯,講人話。”凌央的情緒被瞬間拉回來了大半。
“你沒死,我沒死,他爛掉了,不就好了。”辻栢杄很難得地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話。
辻栢杄跟董朝本人沒有過節,他也不是這個人塞進先遣隊的,要論起來他對這個人印象還可以。至少當年在北郊的時候,董朝屬於少數願意喊他們幾個小孩名字的人。
而且他還是八六一的創建者,這裏頭的人很大程度上就靠着這個隊伍,靠隊友彼此的存在,才成長到今天這個模樣。
“我沒想到辻栢杄還具有安撫功能。”凌央擡了擡臉,嘲了一句,“但我還是喜歡蔣迫。”
辻栢杄懶得迴應,勾勾手指讓蔣迫過來接手。
吧嗒一下,那頭沒人照看的蕭德隆一個沒躺穩就要往下翻倒,正對着他的凌央下意識地用風御撞了一下,想要減緩他的落勢,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屏障之中。
可是她的結界甩出去了。
嗯?屏障呢?
。